真希望今天永远不要过去啊
上篇说到风光血腥的葬礼,混乱狂野的跨年,以及关于就地野合的疑问。如果没看的,请点下面的链接补一下,不然会缺乏读这篇的情感准备的。
印尼苏拉威西岛往事(一) | 忌爆粗口,宜就地野合
发车了,请系好安全带,不要把手伸出窗外。
1、回到旅馆,灯光昏黄,大厅坐了七八个人,有几个已经趴在了桌上,几个仰面靠在椅子上,脖子歪着,像凶杀案的现场。
“加入我们吧”,西班牙女孩挥手招呼我们,“T(阿根廷哥们)弄到了一坛自酿的玉米酒,劲很足。”
我侧着头继续走,想假装没听到。“来吧来吧”,西班牙哥们走过来,拉着我过去。
“就一杯”,我事先声明,“喝不下了”。我是真有点晕了,而且心里有事,牵挂着那个“谜”的答案。
M也在我边上坐下。
“有一回在酒吧里,我就脱剩内裤,酒吧的保安拿着裤子让我穿上,我说爱穿你穿,我就不穿,还跳起了肚皮舞。
”T分享他之前酒后的囧事,“然后被他们扭到了门外,裤子都还没穿好,两女孩就把我带回家了。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有意思”,我应付着说,脑子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两杯下肚,我肚子火烧火燎的,“这酒不太对。”我撑着桌子站起来,扶着墙往洗手间走。
小旅馆条件简陋,只有两个公共卫生间,都关着门,门外坐着两人,在排队。
伊朗哥们坐在半截的树桩上,板着脸卷烟草,他用舌头从右往左舔了一下烟纸,手指捏着划过,点起来,一阵浓郁的气味飘来,我没抽过,但我知道那是叶子。
他深吸两口,递给我,我摇摇头。
“这个对拉肚子能管用?”我问,
“是的,至少拉到裤子里了,会感觉没那么尴尬。”
M也来了,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实在忍不住,就到树林里吧”,伊朗哥们说,“有人已经去了。”
厕所里传来一阵畅快地哗啦声,门没开,不像快要结束的迹象。
“走吧”,M说。
2、树林幽深,遮天蔽日,脚下的树叶嘎吱嘎吱的响,有点瘆人。
她一言不发,紧紧跟着我走,我也有点怕。
“将就点吧,就这里隐蔽点了。”我说。
“能不能换个地方?”她声音有点颤抖,“这里有点恐怖。”
说来奇怪,在一些气氛恐怖的环境里,有个姑娘跟着,比我一个人走,会更让我害怕,自己有啥事好说,还得对姑娘的安危负责,就担不起了。
为此有姑娘曾经骂过我,“谁要你负责了?自作多情。”
说的也是,那这个滥情的习惯是怎么开始的呢?
应该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我是小区的孩子王,整天山里河里攒,邻居的小女孩喜欢跟我去玩,每次出去,她奶奶总会拍拍我的脑袋,严肃地交待我,“要照顾好小妹妹啊。
”
那种仪式感很足的“托付”,让我不自觉就对姑娘的安危负起责任。哪怕她因为绿豆冰棍卖完了而不开心,我都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一来二去,就落下了病根。
这可恶的邻居。想想孟母为啥要三迁?这就是原因啊。
3、顺着熹微的光,我们穿过树林,走到了河边。
奇怪,那种黑暗中的恐惧,仿佛让我们变得更亲密了一些。
“哈,”她呼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在森林里我还以为你是要诱拐我呢。
”
“诱拐你去拉肚子吗?”我没好气地说,捡根木棍,开始刨坑,泥土湿软,很快就刨好了一个坑,“你先吧”,我说,接着在边上继续刨。
“谢谢”,她说,“离远点嘛”。
我拿起棍子往树丛边走。
“也别太远啊”,她又喊。
“到底想咋样?”我有点恼火,觉得女人真麻烦。
不管了,就这里吧。相隔一米多,蹲下来。
月亮出来了, 弯弯一道,眉毛一般。
河面把月亮揉碎了,像碎裂的玻璃,银光闪闪。萤火虫地在草丛里若隐若现,露珠在草叶上发亮,珍珠一样。
一阵风从河面出来,带来一阵丁香的气味,草丛弯腰,树叶刷刷地响。
“觉不觉得有点美?”她说。
“嗯”,我回,作为拉肚子的背景,这一切的确浪漫得有点诡异。
一阵畅快后,舒服些了,瞎扯的心情又回来了。
“星象又移位了啊”,我说,
“还有心情扯淡啊?”她用纸巾捂着鼻子。
“本来是宜‘就地野合’的”,我指指天空,“现在变成宜‘就地野屎’了。”
“喂,拉肚子呢”,她笑,“能不能正经点啊?”
“好的嘛”,我有点委屈。
“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有个诗人说过,人世间最诗意的事,就是在月色明媚的夜晚,蹲在河岸上,听时间缓慢地流过。”
“这诗人应该没在拉肚子吧?”她说。
“是刚刚拉完。”我提起裤子,吹了句口哨,树林刷刷地鼓噪,雨丝飘了下来,月光下像千万根发光的针,落在脸上却没什么感觉。
4、完事,腿有点软,可一身轻松。
不着急了,决定不走森林,绕一条土路回去。
因为雨水,路面坑洼,不时有个水潭。
突然踩到一个泥坑,我右脚的拖鞋陷在了泥巴里,脚板抽起来,鞋不见了。
下手,挖出来,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下,拿在手上。
“妈的,谁怕谁。”
她穿的运动鞋,站在那里不动,很为难的样子,好像是陷住了,像尊落难的雕像。
“算了”,我弯下腰,“我把你背过这里吧。”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我的脚上,泥陷得更深了,走得歪歪扭扭的。
“你能走稳点吗?”她抱怨到。
“你能别搂脖子么?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我突然想起《黄金时代》,很想狠狠抽她两下屁股,她是不是就会像春藤挂树般安静下来,并在那一刻爱上我,永远无法改变?
当然只是想想,我哪有那胆子,想想我都觉得有点腿软。
“好啦,不说你了。”她好像听到我内心说的话,下巴耷拉在我的肩膀,身体像一块黄油融化在我背上,柔软,暖和。
5、回到旅馆,人群消失了大半,一哥们半躺在椅子上,嘟嘟囔囔的。边上是俄罗斯大叔S,腰板挺直,一只手放桌上,另一只手在自甄自酌。
好个战斗民族。
他朝我们挥挥手,往边上另一个杯子倒上酒。
我像是大酒后的回光返照,全然不知道自己喝多了。就朝着酒桌走去。
一口下去,喉咙灼烧,胃里泛酸。
俄罗斯大叔又给我倒上。
“别喝了”,M捏了捏我的手心,轻轻地说。
“噢”,我打了个酒嗝。
她朝大叔挥挥手,然后拉着我往花园走。
我不太情愿拖着脚步,像刚从娱乐场被妈妈拖回家的小孩,还回头跟大叔笑笑,试图传达“不是我不想喝”的信息。
大叔摇摇头,抓起那杯酒一饮而尽,杯子砰的一声落在桌上。
哎,想想要是没有女人,我们这些缺根筋的男人肯定会把世界搞完蛋的。
6、终于看到床了。
我啪的躺下,蜷着身体,抱起枕头,像抱着一个春天。
她按了下开关,没反应,应该是烟花闹的,停电了。
桌上有根蜡烛,她点起,杯子倒过来,插在上面。
她帮我脱了鞋,扶起我斜躺着,喂我喝口水,我才想起来自己口干舌燥。
她什么话也没说,像月亮一样照着我,我却觉得这无言的体贴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合上眼,又睁开,她消失了,洗手间有流水声。枕头边上有本书,《逃离》,作者是门罗。
我翻开书签所在的那页,有句话下面划了线,“那个逐渐逼近的未来世界的奇特之处与可怕之处,就在于,她并不能融入其间。她只能在它周边走走,张嘴,说话,干这,干那,却不能真正进入里面。可是奇怪的是,她却在干着所有这样的事,乘着大巴希望能寻回自己。
”
我想继续读下去,但灯光太暗,脑子太晕,就放下了。
还是闭着眼睛舒服。
7、不知过了多久,丁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躺在我边上,头发湿漉漉的。
烛光幽幽,月光惨白,我们依偎着,像两个病人。
“这新年过得真痛快啊”,她说,“真希望今天永远不要过去。”她脑袋贴着我的肩膀,额头有点发烫,似乎在发烧,呼出的气息呵着我的耳朵,暖洋洋的。
是啊,能这样躺着真是幸福,我想,像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还会有个安静的角落,让幸存的人可以拥抱,说话,还有一股清幽的丁香轻轻地托起他们,飘在半空中。
8、“听听歌?”她突然说,商量的语气,行为却没这个意思。
“在春天,我们用羽毛,用骨头造了艘船。“
是首英文歌。节奏缓慢,声音遥远,仿佛是从山谷另一边传来的,有种冷冽的感觉,歌词也有点诡异,像是诗。
“我们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赤脚走在雪地里。
伴随着遥远的鼓声,我们朝着暴风雨走去。”
“这歌叫啥?”
“Your bones(你的骨头)”。她说。
“好听,谁唱的?”
“Of monster and men,一支冰岛的乐队。”她脑袋轻轻地左右晃着,哼着“Million stars up in the sky, formed a tigers eye that looked down on my face, out of time and out of place……(天空中无数的星星,拼成一只老虎的眼睛,俯视着我的脸,在时间之外,在宇宙之外。
)”
几首英文歌后,突然来了首粤语歌,听嗓音是郑秀文。
“很想轻抚你,所以避开你。宁愿用距离,去令你好奇。”
“你会粤语?”我问,
“识少少啦。”她用粤语回。
“仲识点咩啊?讲来听听?”我用粤语问,
“呃”,她顿了顿,“丢你啊”,她笑了起来,像干了坏事的孩子。
“干嘛骂人”,我也笑,“发音挺烂的,但能听懂。”
“在香港上了半年学”,她解释道,“后来家里有事,就没上了。
“
“家里有事?”
“嗯”,她回,有些欲言又止。
“嗯”,我说。
“不问是什么事?”
“不问,你想说的话,就会说的吧。”
“嗯,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我喜欢听你说话。”
“嗯”,我回,可是,说什么呢?
9、接下来的歌节奏舒缓,听着有点悲伤,她说是西班牙语。我听不懂,只是觉得困,音乐之间是她断断续续的话。
她说小时候经常离家出走,我说我小时候也离家出走。
玩得差不多了,如果爸妈还没来找,我就自己回去,回去之前会往屁股塞本书,因为肯定会挨揍。
她笑了笑,咬咬手指,“我倒是不会跑远,就躲在楼梯角,希望他们来找我。天黑了会有点怕,但又不肯自己回去,不想认输。”
她又说“还挺怀念小时候的,每天都很开心,说是任性而为也行,说是随波逐流也未尝不可,直到爸爸走了,像一下子掉进了水里,只能边呛水边学游泳。”
“噢”,我觉得有点悲伤,但不知道该说啥,歌里是个粗犷的女声,“Let me lay my head down on the shadow by your side, don't let me go。
”
后来她好像又说,她爸其实没走,不过跟走了也差不多了。
一阵沉默,疲惫像雾气一样在黑暗里弥漫开来。
10、音乐转到了完全听不懂的频道,很轻柔,似有若无地回荡着。
她窝在我边上,手指轻轻划过我手臂的皮肤,像猫一样轻轻地挠着。
这动作的性暗示,跟让我把手放在她胸上,是一个性质的。
“既然都让我把手放胸上了,那我亲一下也很合理吧?”我想着,幸好读心的机器还没发明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希望与她热切的眼神对上。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脸色微红,双唇微启,轻轻地呼吸着,像只在睡梦里的小动物。
“想睡我?”她突然睁开眼,吓了我一跳。她的眼神有点慵懒,却清澈透亮,探照灯一样,照穿了我的欲念。
“什么?”我慌张地说,“怎么会,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请你想象一下,就像一个小偷第一次下手,就被人当场捉住。或是一个羞涩的少年正把手伸进裤裆,突然被意淫的对象撞破,是你你也会慌,也会语无伦次吧?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为什么不反驳啊?我想。
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合上了眼睛,把我留在了一片羞愧,自责,“我他妈到底在干嘛”的荒原上,我那孤独的命运像巨兽似的蹲在荒原的另一头,庞大,丑陋,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在朝我招手,让我过去。
“你Y给我滚”,我在脑子里朝着那头怪兽怒吼,龇牙咧嘴,挥手跺脚。可现实中身体却像浇灌了水泥,没法动弹,只能眼巴巴望着天花板。
窗帘忽然飘动,屋顶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
“下雨了”,我说。
后记:未完,待续。
别急着报警,诡谲的命运马上展开,请耐心等待。
还在列城。
之前碰到的哥们刚从克什米尔出来,说可以去。我刚买好列城飞德里的机票。就是这么邪门。
查了下,退票的话,能拿回来40,花了400多。衰。
在三屌群里分享了下这郁闷,“有差吗?”驼总回了句,“就400而已嘛。
”
一言惊醒梦中人,其实也不是就缺这几百,是潦倒久了,总觉得浪费是不对的。
有本书上说,穷不仅仅是没钱,是一种思维习惯。嗯,不能让贫穷限制了我的行动力。
不去,是因为我想在列城好好写东西,不是因为贫穷,更不是因为贫穷思维。
哈哈哈,以上是玩笑,还没想好,明天再说。
分享点列城日常吧,如果去克什米尔,顺利的话,得十天后见。如果不去,网好的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