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天涯——我的大朝台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19-10-19 07:29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五台山有五座台,逆时针东北中西南,五台怀抱中是个小镇,就叫台怀镇。老哥看了电影《绝命海拔》受了刺激,决定2016年元旦冬季大朝台,向96珠峰山难的队员致敬。'...

五台山有五座台,逆时针东北中西南,五台怀抱中是个小镇,就叫台怀镇。

老哥看了电影《绝命海拔》受了刺激,决定2016年元旦冬季大朝台,向96珠峰山难的队员致敬。老哥名叫花姐,他说是生如夏花的花。其实很久之前他还叫坤哥,但开始玩户外之后,就慢慢升级为姑娘们的守护者,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护花使者的花。

我看了他的行记《五台山听音》,内心竟然莫名感动,于是也决定大朝台,向行走本身致敬。2016年,站在人生一个十年的尾巴上,突然很想完成一些仪式感强的事情,因为意识到过了今年,或许就真的青春不在——而仪式感,最适合祭奠这终将逝去的青春。于是年初确定了三个愿望作为送给自己的三个生日礼物:一组芭蕾照、一次大朝台,还有一个暂时保密。

行走,最古老、最简单的身体运动,却变成当下让人费解的流行运动。

为什么要行走?做出大朝台决定之后,我多次问自己。有人是因为一次重大的失去,行走是对失去的寻找和抚慰。有人是表达思想,梭罗、卢梭、康德都以行走来完成自己要表达的精神。有人是寻求解脱,通过行走试图摆脱现实的桎梏。我觉得我可能是为了和自己对话:我是谁?我的身体?我的情绪?还是我的思维?无休止的忙碌的工作和生活,很容易让思维进入惯性的轨道并且越转越快,无暇去感受自己的身体、无暇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关注到的自我越来越小,渐渐与真实世界隔绝,感受不到快乐、日渐麻木却又极易空虚……而行走,是对思维惯性的强行打断,它使你的思维脱离轨道,开始关注你的身体、关注你的情绪,这时候日常分离的你会渐渐融合,接近一个完整的你。

这时,你才更加懂得自己。想明白这些,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挡我的脚步了。

一日偶然看到星队朋友圈的行程,周末不用请假,果断报名。走之前和刚从狼塔归来不久的老哥吃顿饭,在人烟罕至的天山走了11天、瘦了8斤,皮肤黝黑、指甲周围由于缺乏维生素裂开了口子。一瓶伏特加换回了一顿饭的故事、一包新疆大枣、一包新疆大无花果、一套五台山装备,我可真是赚了……

背包,对于行走之人,大抵有着相爱相杀的纠缠。

装多了负重上升压力巨大,装少了缺衣少食更是苦不堪言。遥想当年甘南穿越,生活所需都由老哥背着,我只负责走路和照相。这次一定要独立行走,我才开始认真整理我的背包。登山杖、头灯、护膝、手套、急救包、保鲜膜、电池、充电器,速干长袖长裤打底、抓绒、冲锋衣、冲锋裤、登山鞋、防晒帽、头巾、雨衣,自热米饭两盒、压缩燕麦酥、水杯——正好一包。

第一个晚上,在车上睡。

迷迷糊糊醒来时已进入山区,窗外星河灿烂,北斗七星端庄的挂在眼前,丝毫也不躲闪。记忆回到二十多年前,在那个还能经常仰望星空的年代,许多个夜晚,姥姥带着年幼的我,在院子里找北斗星北极星、给我讲牛郎织女的传说。如今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净朗不再,少儿已要进入而立之年,而姥姥,年迈的只剩下一颗牙齿。

东台——红日喷薄

早晨四点,开始从鸿门岩收拾装备准备登顶东台看日出。五台之行,东台最多只算个热身。

开始保留体力速度不敢太快,沿着盘山公路控制住速度,偶尔穿插,一路中规中矩,随时捕捉着太阳点滴的变化。

顺光,皓月当空;逆光,朝霞绚烂——光影就是有这样神奇的效果,把同一时点的山门拍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清晨山顶的风实在太大而且无处躲藏,穿上了所有能穿的东西,依然寒风刺骨。钻到一辆开到山顶的大巴里,大口吸着浓郁的烤肠香味,和大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突然捕捉到一抹闪着些许金光的亮红色弧线,大叫一声,太阳出来啦!瞬间人群中陆续传来欢呼声。不顾寒冷冲下大巴,有些紧张的捕捉着红日一点点蹿出地平线,速度却一点也不慢,只一会儿功夫就由红色的圆盘变成金光四射的一片光圈。——这是我这些年世界各地逐日以来所见到的最顺利的一次日出。

大家还沉浸在兴奋中忙着花样拍照时,我便开始向山下赶,沿着草甸一路直插下去,却并不陡峭。依然昏暗的阳光洒在空气中的水雾上,于是空气宛若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北台——意料之外

得知今天任务艰巨,回到鸿门岩后不敢懈怠,迅速打开自热米饭准备吃口热乎乎的丰盛早餐。谁知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自热米饭的蒸汽要整整十五分钟,而且烫的无法采取任何提前终止措施。只能无奈的看着大家陆续开始上路,心里更加焦急。解决完早饭,没想到我新型的三节棍式登山杖谁也不会安装,来之前涯哥给我演示的操作方法怎么也想不起来。一路边走边琢磨登山杖的正确打开方式,于是和琴姐就落在了最后一拨人的最后两个。

来之前,老哥给我泼够了凉水:你们行程上写着10点达到北台、12点到达中台,我这个老驴友爬这么多次都从没有10点前到达过北台,你们这些没经验的怎么可能?领队的计划太乐观了。东台到北台这一路最长最难走,你听哥的话,你还是从东台下来打个车坐到北台,然后再开始接着爬吧。出发时我向星队婉转的表达了这个想法,星队只是淡淡的说,你先走走看,哪儿能一开始就打车啊。生怕今天完不成目标,又急着问,您看别人都直接插上去了,我们为什么要绕着盘山路走啊,这样会不会慢啊。星队还是淡淡的说,你先走着,一会儿再插(等真正爬到北台顶,才知道星队的建议是多么有用,但这已是后话)。真是出师不利啊!我无比郁闷的几乎打算放弃原来的计划,陪琴姐走在最后面……

沿大路走了大概四十分钟,在法云寺追上了准备稍作休整的大部队,大朝台的各个队伍沿着不同路线陆陆续续到达这里,花花绿绿凑在一起好不热闹,和破败的法云寺形成鲜明对比。我把琴姐交给队伍,来不及休息,决定跟着别队的男生开始草地爬升。我不确切知道北台到底还有多远,只是觉得不能这么早就放弃。

男生们的行进速度比刚才陪琴姐时加快不少,我调整呼吸频率,采取跟随策略,对象为一个我略微吃力能跟上的大哥,开始第二阶段的前行。一路和大哥聊健身聊Keep,坡度并不是特别陡峭,所以时间好过了很多。直到喘息加剧,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休息时,只得作别。略为休息片刻,遇到从东台顶下来时只穿着短袖外套速干衣的勇猛男士,于是作伴前行一会儿。但这次是我的速度更快,又再次别过。之后,就是一段独自前行。

向“华北屋脊”最后冲刺的两段急剧上升前,我决定躲到大路后面的背风处休整片刻。遇到一个从太原开车来的大哥,补给十分丰盛,见我喝冷水,热情的掏出保温杯要接济我热水喝,还指着脚下的零食袋让我挑。我婉言谢绝,从包里拿出两颗椰蓉酥,奖励自己一颗,送给大哥一颗(由于这次打包原则是能省就省,吃食都是保命用的,几颗椰蓉酥是唯一留着奖励自己用的零食)。

最远处就是华北屋脊的北台山门。

这两段爬升距离长、坡度陡,关键是还有肆虐的狂风,有好几次我都感觉自己差点要被吹下山去!于是只能把登山杖插入土中给自己坚实的支点。大坡度爬升不在单位速度快,而在不能停——这不知是我何时形成的领悟,也没去考证就坚定执行。不过事实好像的确如此,因为有比我快的男生从身边超过,但不久我就会发现坐在路边休息的他们,之后再没遇到。整个过程我俨然就是一个僵尸,步幅缓慢、面无表情,每一步前行都像是慢镜头一般。实在累了,就把登山杖扎到土里扶着站住喘两口气看几眼风景,然后继续缓慢默默的向前。一个人,但并不孤单。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穿过“华北屋脊”再次回到大路。在转弯凹陷处窝在一块挡风大石头后面休息,看手表才8:40。恍惚间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明明已经爬过了山门,山顶的寺庙也就在眼前。于是趁着断续的信号给老哥发了一条微信“9:00到北台”,然后再次出发。刚走不久,遇到一个低血糖的大哥问路人要糖,一聊才得知这位大哥已定居意大利多年,每年特意飞回来大朝台,周五到北京、周六爬五台、周日回京、周一回意大利。我给了他一包压缩燕麦酥、一个姑娘给了他两颗糖。大哥豪爽的说,上北台顶之后我请你们吃饭!笑笑没当真,告别大哥继续前行。

达到台顶,正好九点!站在瑟瑟的寒风中,竟然无比舒心。直到这时,我才对今天完成四台连穿有了信心。和星队汇合,队里大多数人路上打车已经提前到了北台正在向中台进发,琴姐也在。而我们几个走下来的,竟然又成了断后。不过没想到的是,最为破败的北台上,竟然有卖水果的!我就像看到宝贝一样冲过去,吃到水果的喜悦远远超过负重增加的痛苦,我挑了两个大苹果,打算背到中台和琴姐一人一个。刚打算结账,突然听到一个豪爽的声音:“哎呀,原来是你啊~不许收她的钱啊,记到我账上!” 抬头一看,哈哈,正是刚才低血糖的大哥!只见他此时坐在木凳上,一手一罐八宝粥、一手一根肠吃的不亦乐乎。如此碰巧相逢的喜悦让我不再客气,开心的收下大哥的好意,跟着星队向中台进发。——予人功德,予己功德。

中台——身体和情绪的双重低点

中台看起来就在眼前,又是一路下坡和平路,风也几乎止了。我们四个一路说说笑笑的进发,想着说不定一个小时就到了呢。

与喇嘛、五体投地的朝拜者和小牛擦肩而过。

与在中途休息的琴姐汇合,星队先去组织队友,让我护送琴姐爬到中台与大部队汇合。此时离中台还有两度比较陡的爬升,穿过草甸走到大路之后,琴姐非常明智的打车上中台,我决定独自完成这两段上升。

此时接近中午11点,烈日当头。心里念着快点登顶和打算继续徒步的小分队汇合,不免有些急躁。可是早晨到现在已经走了六个多小时,从北台飞奔过来这一个多小时几乎没有休息,又热又累、又渴又饿,肩膀沉痛、双腿软酸,走两步就喘个不停——连维持僵尸状态的上升都已经力不从心,眼睛看着并不远的距离放在脚下却仿佛没有尽头。

越走越沮丧,有种被世界抛弃的落寞,索性打破上升再慢也不停的信条,靠着一根小石柱一屁股坐了下来。掏出还没洗的苹果一口咬下去,手机没有信号,几米开外是在悠然吃草的牛。

就这么不知发呆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站起来。情绪好了些许,可身体依然是累,没走几步又开始喘个不停。有些绝望的时候,旁边一个大叔开着公放音响,里面传出“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靠着如此响亮和豪情万丈的声音,我终于爬上了山顶,这时候真是再多走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用时2个小时。

在台顶被星队抓到,终于回归了组织。丹丹递给我一个桃,要知道在口干舌燥的正午,一颗桃子能起到多么鼓舞人心的作用!刚一屁股坐下准备喘口气的空隙,星队过来让我和他一起找琴姐。我几乎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寺庙、食堂,满中台的找,终于从贞贞口中打听到琴姐在车里睡觉,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来准备吃我第二盒死沉死沉的自热米饭。

西台——一路有你

决定留下接着向西台进发的,只剩下八个,其他都陆续打车直接回狮子窝了。大家体贴的等我吃完加热十五分钟的午饭,才再次动身。三个夜宿台怀镇的小伙伴没走多久就打车了,南店同学随我们一路下山,西台山门下最后一段爬升前,也打车回狮子窝,队伍的人数骤减一半,只剩下丹丹、落雪、金哥和我。落雪总是一不小心就把我们远远的甩在了后面。丹丹把两个登山杖都支援给了小伙伴,徒手却依然健步如飞,还时不时的绕到路边去照相。金哥虽然总说我要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把荣誉让给你们,却依然能在短暂的行进时间中追上我们。对中台爬升依然心有余悸,四个人中只有我既不太照相又不敢坐下休息,此时大脑对肢体的控制能力明显减弱,稍微有点不平的地方脚踝就特别容易崴,于是我认真的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一步一步走下去这么一个平日里简单的几乎不用脑子参与的事情中。不像中台那般酝酿和积累负面的情绪,心绪反而平和了很多,不再关心是否可以走完、不再关心几点可以走完,只是单纯的把身体和精神都放在最简单的行走本身上来。

遇到这么一位大哥悠闲的坐在路边的伢子上,一问才知道是下面马拉松选手的御用摄影师。

主办方也真是脑洞大开,在走路都呼哧呼哧的五台山上办全马,据说还是一年一次。

冲刺西台的时候,偶遇牧羊人。小哥胸口的红背心成为满山翠绿里让人过目难忘的一抹亮色!一人、一狗、一群羊自然吸引了不少城里人的目光,只听身后有个女声不停的在喊:放羊的,看这儿啊!唉,放羊的,叫你呢!……我忍不住嘟囔一句,这小妞脑子有病吧,如果有人这么叫你你会回头么……

还是金哥技术高超,铆足了劲儿吆喝一声,牧羊犬果然配合的转过头来。

13:30,爬上第四座台。

留下小小分队唯一一张合影。这一路,感谢有你!

晚上狮子窝挂单,无奈西台回狮子窝一路扬尘厉害,四个人商量一下决定打车下去保存体力明早挑战南台,但第二天为了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忍痛放弃南台,心里却暗暗决定来年再走一遭。

7.5小时,4.4万步,32公里,238层楼——夕阳余晖下坐在寺院的长条凳子上泡脚,回顾这一天还依然觉得有些恍惚。过程中痛苦漫长、结束后回看却快乐短暂,这场行走不正是我最初打算祭奠的青春本身么?但爬完之后才发现,其实青春本身并不需要祭奠,只需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要进入一场真正的行走,并不是甩开双臂、迈开双腿就可以了,还需要放下偏见和恐惧。——纪念我2016年并不完美但充满欢乐的大朝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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