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丹麦撬锁未遂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19-10-21 15:30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离开冰岛以后,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渴望城市文明。汪曾祺形容写小说是:“苦心经营的随意”,在我们看来,北欧设计则是“处处随意的细致用心”。缤纷的花'...

离开冰岛以后,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渴望城市文明。

汪曾祺形容写小说是:“苦心经营的随意”,在我们看来,北欧设计则是“处处随意的细致用心”。缤纷的花束、散落的松塔、闪烁的彩灯、跳动的烛光、精美的陈设……每一处北欧设计的元素,都像是一个热切的拥抱,或者一句轻声的呼唤。

告别了泥泞坎坷的雪野,我们重新踩上了厚重的石砖;挥别了弥天的风雪,我们重新沐浴久违的阳光。空旷而孤独的候机楼,永不懈怠的地铁和电车,泊满船只的内港,色彩缤纷的建筑,快速穿梭的自行车……一切都让我们感到熟悉而安全。拖着行李缓缓走进哥本哈根,尽管空旷的街头没遇到几个人,尽管凌厉的北风仍然冷得刺目,尽管街边的枯树只挂着几片残叶,尽管所有的指示牌都印满了复杂繁琐的丹麦文,周遭陌生的一切却仍然让我们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放松。

精准的GPS定位,让城市文明再一次闪闪发光。靠着清晰明确的指引,我们顺利拿到了寄存钥匙的信封,成功站在了房东本杰明家的楼下。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全神贯注地把钥匙推进锁孔,怎样用力地左右转动,手中这枚精巧光滑的扁长型金属,都无法严丝合缝地轻启拦在眼前的这道厚重的门。

再一次查看装钥匙的信封,本杰明在上面用蓝色圆珠笔草草地写了两行字:“for YAN and his friend .7# 2A”莫非给错钥匙了?又或者我们刚刚进错了某扇外观高度雷同的单元大门?旅途中,任何一个内心细小的疑问都会被放大成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追问,精确到每个小时的行程依然会有计划外的突发情况,我们是两个疲惫却不敢懈怠的旅者,每一天都在忙于思索朴素艰深的哲学命题:我们从哪来?我们要到哪去?

在这栋颇具年代感的建筑里,刚刚搬行李的时候,脚下单薄的木质楼梯发出了响亮而不安的声息,我们像绕过酣睡的汤姆蹑手蹑脚偷食奶酪的杰瑞,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然而此刻,我们捅遍了这个楼层每扇门的钥匙孔,又窸窸窣窣地翻开门前的脚垫逐一查看,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打开房门的方式。楼下隐约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我们一边渴望眼前的这道房门快点打开,一边又害怕邻居的房门立马就要打开,焦虑、烦躁、不安从不同方向朝我们迫近,不知道是楼道里太闷热,还是我们包裹得实在太严实,我们纷纷摘掉帽子和围巾,狠狠地扔在行李箱上……

正当我准备跑下楼确认单元号,顺便给房东打个电话时,楼下邻居的门还是开了。

透过楼梯扶手的空隙,我们看见一个精瘦的黑人男士正推着婴儿车准备出门。勤快的悦雅立马跑下去询问,原来是我们上错楼层了!热情的邻居带我们“更上一层楼”,原来丹麦和英国一样,G是一楼,1是二楼,2是三楼,本杰明的家在2A,意味着我们要将笨重的行李再向上平移一层,然而此刻我们如此乐意!再瞥一眼本杰明写的信封,“YAN” ,“his”,“2A”天啊,三个关键信息没有一个是准确的。闪身进屋,我们赶紧关上房门,真心希望楼下住在1A和1B的哥本哈根乡亲们能包容我们的无所用心和尝试N次的撬锁未遂。

雅雅:

离开暴风雪,我们再一次“卷土重来”,回归人类文明。地铁“盛气凌人”地停靠在站台边,仔细一看,没头没尾四四方方,像是电脑显示屏挂在脸上飞奔而来。上了车也没找到刷票的地方,反正是买了票,我们“漂泊”了两节车厢后终于找到满意的位置,解围巾、脱手套、脱大衣、脱帽子一系列规定动作做完,我们终于松下一口气。

旅途中我无数次地被询问“你的手套呢?”无数次我涨红着脸,在投来的怒视下翻遍了大包小包,左衣兜右衣兜,左裤兜右裤兜。“没有?”“是啊,好奇怪啊……”“你最后一次是在哪看见的?刚刚不是还看你带着吗?” “就是……刚刚我还……”对面怒气瞬间转化成行动力,开始原路返回进行地毯式搜索,终于,在转角处的玻璃门旁,我看见它们温柔地躺在雪地上,离开我之后的手套显得那么平易近人,哪一个路人捡起来它们都毫无怨言,倒是我又死皮赖脸地让它们回来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的窘迫终于在我成功地一只一只丢掉它们之后结束了,由于我害怕耽误行程和影响友好关系,另一只也丢掉的手套被我成功隐瞒,每当被问道“你另一只还在的手套呢?”我都神清气爽地回答道:“在呢,在包里。”殊不知,在前一只被丢掉的第二天,剩下的那只手套就在我又一次一脸涨红全身上下摸遍的时候不见了。“怎么了?”“没有没有!”

被我误解的地铁在地上奔跑着,窗外不再是荒野和世纪初始般的样子。

解除了“武装”的我们松松散散地倚靠在窗边,车厢里回荡着语速飞扬的丹麦语,这让我想起了高三的数学老师,没有比我更熟悉他面容的同学了。其他同学在听课的时候我都在观察他上下嘴唇的张合,他说的话与丹麦语的共同点是:一,语速极快;二,都听不懂。窗外飞闪过的涂鸦和树木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仿佛似曾相识,每每坐在火车上看见晃过的房屋,我都能想象自己在这些寻常巷陌安居下来的样子。陌生的事物在心里过了很多遍,回到眼前的时候已经很熟悉了。

不断对照着GPS和房东的地址定位,我们犹犹豫豫地下了车。这座城市又平铺在了我身高的位置,我们开始添加步数,自己来丈量这座城市。之后它在我们印象中的轮廓会渐显清晰,它的印象和性格也将被勾画,我们似乎只是在等待着自己和等待着时间。“等一等……别动,等导航跟上我们……好,可以了,走吧!”

我们的民宿地址位于大使馆区。

从地铁到住地十五分钟的路程里,我们只见到了一、二、三、四、五个人,箱子飞驰在无人的自行车道上,我们嘻嘻哈哈地向每一面国旗打招呼,直到到了俄罗斯国旗面前才收敛了一点。历经坎坷,我们终于把钥匙送入了能扭转的钥匙孔中,这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丹麦之行的大门。推开白色的木门,原木色的地板和墨绿色纹路的大理石桌面,挨个敲打着我们的眼球,烛台与干花,书架与摆设全在做着介绍,告诉我们它们的主人本杰明是位设计师。打开厨房内阳台的窗户,《后窗》里的场景又抢占了现实,这样可以看得见对面楼窗户的密度,在北欧难得一见。

但宁静的街道却一如往常,天色还早,我们不忍浪费,好多次我想赖在床上缓解放慢一下旅途的进程,但北北好像是洞悉了我身上的“懒虫”,不断拿着小鞭子对一个摇摆得眼看着要停转的陀螺加力。

走出使馆区,人群渐渐多了起来,我们沿着路边一直走到市区,经过了颜色不同的小房子,经过了一所大学,经过了不同种类的小商铺,经过了一个嬉闹的足球场,一片四四方方的湖泊就漫至眼前了。

我们像是走在题目中,总有一个未知的“x”在前方,沿着湖走出第一条边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对岸的一家二手商品店,一楼是展示橱窗,走下一个细窄的楼梯,时光的味道就涌上来了。落灰的杯子,陈旧的头花,抽丝的衣服,旧物都可以贴上适合它们的价格,再跟新的主人回家。走出商店我感觉身后一定跟着细碎的灰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沿着湖走出第二条边的时候,我们都饿了,想来这一天的最开始我们还坐在冰岛的候车大厅里吃着巧克力棒,现在竟在另一个国家的汉堡店里拿起豪华的培根芝士鳕鱼牛肉双层汉堡准备送入口中,捂着肚子出了汉堡店的门,吃饱的感觉好不真实。

沿着湖走出第三条边的时候,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和一条狗,男人站在小山坡上至高点的一棵树下,狗则乖乖趴在旁边,要不是它的尾巴在摇,我以为眼睛框住了一副画。冰面让夕阳发出了银色的光芒,金银两色平衡又融合,顺着男人抬头的视线方向平行望去,一排大玻璃落地窗的咖啡厅明亮地向我们招手,这时候对一杯咖啡的渴望,不是你想,而是你的身体想。

我们朝着咖啡厅走去,一眼选定窗户最大最明亮且还剩两个窗前位置的店,在菜单里迅速过滤掉喝过、见过的咖啡,又爬上椅子两脚松松地垂在桌下,小时候荡秋千的快乐寻回了一点又一点。

阳光已落下帷幕,华灯初上的美妙,让人感到温柔又舒然,被理解为“灵魂的亲密和安适”的“hygge”一词,在这一秒钟在心中苏醒,两杯热乎的液体下肚,一切色彩和感官都搅在了一起。沿着湖走出第四条边的时候,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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