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栖霞山红叶季里回忆夏天的绿-集通铁路

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看见小区里一位年轻母亲领着孩子在看一株枫树，叶子已红了大半，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有一抹深沉的秋意，就想起了南京的栖霞寺。“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枫叶红透的栖霞山和寺，是我向往的六朝古都金陵的独特秋意。

红绿相间的枫叶

去栖霞寺，是在立秋刚过不久的一个午后，正是南方夏天的尾声。

一是为去年意外离世的朋友求一个牌位，朋友名字里恰好有“霞”字，在此寺里当能得到永久的栖息；二来是想看看南方地区开凿时间最早的石窟群，栖霞寺千佛崖。

栖霞山原名摄山，因为“山多草药，可以摄养，故以摄为名焉”。南朝齐时的高士名僧绍遇永嘉之乱，故里淮北陷落，向南渡江。后屡次拒绝朝廷的征召，游历山水，到摄山时看见此地的神谷山岩，起了终焉之志，就建园隐居。不久，僧辩法师也游历到这个地方。和僧绍比邻而居，在山里构起寺庙，因为山谷含风吐雾，云霞栖居，就把寺庙命名为栖霞寺。

又有法度禅师来，明僧绍和禅师在山舍里讲无量寿经，夜里突然一束金光照在室内，光里有高台佛馆形象，就把自己的房子都给了寺庙，并开始和法度雕造佛像。

栖霞寺

种满枫树的栖霞寺，是夏天难得的幽静处。

走到山门外时，恰好看见一个僧人从门前空地走过，两个人在寺院山门的屋檐下坐着聊天乘凉。寺院的牌匾下，是红色的大门，深红色的墙壁，青色的古朴楹联。门前一排枫树的树干上画着五彩的飞天，阳光从青绿色枫叶的缝隙里洒下来，地上一片细碎的光影。很多人都知道敦煌飞天，其实栖霞山石窟群的龛内，近来也发现不少飞天形象。进门后，回廊边浅水池里有一塑像，是一位右手持锡杖左手握经卷的老僧，几位身着不同颜色僧衣的出家人从旁边走过，有一张奇妙的呼应。

作为三论宗的祖庭，栖霞寺是佛学院每年都在招收大量的年轻人。

栖霞寺

走过的僧人

明镜湖、九曲桥、知秋亭、待月亭、弥勒圣境……布局工整的屋殿，种满树木的庭院，随处可见的流水和亭榭，栖霞寺既是寺庙，也是江南的园林。

站在地藏殿的露台上，可以看见树叶间耸立的古塔。这座中国最大的舍利塔，初建于隋朝，后于南唐重建，历经千年的朝代更迭而未毁。南朝四百八十寺，这也是金陵佛都气韵的见证了。几个游人双手合十，在绕塔转圈。

明镜湖

知秋亭

明镜湖里的观音像

古塔

古塔边是整个栖霞山最早的佛龛三圣殿，两个接引弟子立在窟门两侧，窟内是居中的无量寿佛和两旁的文殊、大势至菩萨。

依山而凿的石窟体量巨大，足有三层楼的高度，里面的造像体型巨硕，人在门口，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佛像的面部。三圣像的面部已经风化得很厉害了，但姿态和和服饰的样貌还是能大体看清。坐佛垂下的衣带和菩萨裙边向外撇开的形式，也有着南北朝早期北方造像的特点。

三圣殿

三圣殿所在巨大岩壁上，遍布着大小不一内壁红色的石窟，沿着树影斑驳的石阶往后山走，更多的石龛和造像错落地分布在山崖上。

琢磨石块，影拟法身，坐佛、倚坐佛、说法佛、思惟像、供养人像……姿态各一，难以述尽。遗憾的是，大多数造像都只剩下身躯，佛头不知所踪，仅存的完整石刻，也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南方地区潮湿多雨，早已面目全非。无数的造像就这样成群或零散地分布在山崖林木间，龛内的内壁、龛外的青苔、四周的树木和透过的阳光构成了这幅永恒的画面，一千多年来，这些石像就安静地看着钟山的风雨，金陵的盛衰。后山空空荡荡的，一个游人也没有，只有蝉鸣声为伴，对于喜欢佛龛造像的人来说，这是难得的清静地。

通往后山的小径

千佛崖

继续往上走，沿着栖霞山的步道继续游荡，林木茂密，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绿。几片早黄的枫叶掉落在木栈道上，像是对秋天早已迫不及待，草地上红色的石蒜花开得纷纷扬扬，一只猫趴在石头上，丝毫不理会临近的脚步声。到小营盘，爬上瞭望台，林区的一个保洁阿姨倚着栏杆睡得真香，相机的快门声无意惊醒了她。我抱歉地笑笑，她面有愧疚说，本来想找个地方躲着经理歇会儿，没想到睡着了。想来也是，面对着栏外漫山的深深绿境，独自闲坐，都容易泛起困意吧。

栖霞山

石蒜花

独自在山里闲逛，无论是大路还是小径，两旁都是青绿色的枫树，茂密的树林遮蔽了午后的阳光，到处都是寂寂的绿色。微风徐来，树叶摩挲作响，和着浓荫下的溪流潺潺，呦呦的鸟鸣，有一种诧寂的幽远况味。

栖霞山

信步走着，路过藏在树叶间的石碑，一头撞进了山谷深处的祖师塔院，黯淡的光线里，石塔林立，这里安息着山下寺里多位圆寂的僧人；从岩缝间近乎漆黑的石阶往上爬，山岩的出口豁然开朗，闪耀着鲜亮的绿色。爬上去，碧藓亭高居石上，亭外是依旧是漫山的绿；御花园外的小路快被植物掩藏起来了，路两旁的树叶颜色丰富而有层次，藤蔓爬满了白色的院墙，大门紧锁，从门缝和透窗里看里面，杂草长满了院子，似乎院落已经荒废。

栖霞山

桃花湖因为血染桃花扇的李香君得名，传闻她曾经隐居在这里，后又葬在湖对面的山上，湖的修建倒真是金陵斯文元气的体现了。墓的真伪已不可考，但湖边珍珠泉的台榭、枝蔓伸到湖上的枫树、造型别致的桃花扇亭都让时间在此停滞，坐在湖边水榭栏杆上，放空自己，这是不同于城内“菜佣酒保”式的别样六朝烟水气。

栖霞山桃花湖

桃花扇亭

绕个圈，再回到寺里时，毘灵宝殿里，僧人们正引着信众做晚课，鼓声、木鱼声、诵经声，大殿中央供奉的毗卢遮那佛似乎在谛听着一切。走出寺院，傍晚的光线金黄而辽远，照在深红色的院墙上，六朝胜迹，千佛名蓝，江南佛寺首刹的苍远和古意动人心魄。寺院外的围墙边，一队弟子背上装满佛经的行笈，跟随在手持锡杖的师傅身后，正开始新的求索。

栖霞寺毘灵宝殿

栖霞寺

没能看见漫山遍野如火燃烧的枫叶终究是遗憾，与事物的相遇，也像和人的遇见一样，总是不能按照自己期望的时间来。但能看到这漫山的绿意也应该知足，得不到的往往在想象里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