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赌场里的中国老人

第一次去赌场，赌场小哥立刻把我拦下来了，让我出示护照，身份证证明我成年了才放行。（年轻脸，拦下也傲娇。）赌场老年人比较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华人的老人。前台小哥往往礼貌地点一下头，他们就踱着步子进来了。自然得像进自己家门一样。Z哥去玩百家乐，我看不懂就去赌骰子那里看。规则很简单，三个骰子猜大小，当然也有顺子，就是围骰。我们看了半天，小g终于小心翼翼地在赌桌上押了一个大。漂亮的女荷官立刻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区域最少押十刀。

小g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脸尴尬地立刻收回了手。女荷官也是个中国人，很有耐心地给我们讲游戏规则，不过我都没有听进去。我没有赌。因为我知道赌一刀跟一万刀区别很小，但赌零刀却和一刀区别很大。我旁边站着一个八十多岁将近九十岁的华人老太。我注意到她的手拿着筹码抖得没有停过，她脸上的老年斑和赌桌上的筹码一样多。她颤颤巍巍勉强站直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有倒下的可能。只见她不慌不忙，每注都是下一个大概率的大小点和一个极小概率的围骰。

每轮她都是亏，但也不急总是这样下注。不知道过了几十轮，她终于中了一个围骰。旁边人群发出一阵轻轻的惊叹声。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两只手去收罗那些赢得的筹码。很多都是黑色，面值最高的五百刀，这一把应该能赢一万左右人民币。老太太没有再玩，给了女荷官五刀的小费就去换钱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真的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经受那么大的刺激。不过可以肯定，只要过几天她还活着，一定还会来赌的。后来，z哥赢了二百多刀，小g只带了25刀输光了。

我们就走了。后来我知道很多中国老人以这里为家的。吃饭喝饮料只需要几乎免费的价格得到。赌场可以接送他们回家。会普通话的荷官让他们没有沟通障碍。很多中国老人因为中国子女而来这边，他们不缺钱缺的是打发时间的方式。他们在这边无法融入洋人老年人的圈子。赌场就是他们最好的麻醉剂，他们喜欢在押中时候的快感，而不是太在意那些符号一般的钱。他们这一代经历了中国的创业繁荣期，他们看到过中国人一步步怎么从饿殍遍野到“挣一个亿是小目标，每月挣几十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的转化。

他们很多都不差钱了，但内心深处却很空虚。他们曾经有过一个鲜明的目标那就是挣钱，当目标失去了的时候渐渐变得迷失了方向。到了这个岁数的人也很难学英语了，也很难了解子女口中的洋人文明了。赌场就聚满了等死的中国老人。我对z哥说，你平时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他说，肯定是输得多，每年我给自己四万刀（21万人民币）的输底线。一旦到了这个底线我就不赌了。我说，你身边有靠赌博发财的朋友吗？他说，一个都没有，家破人亡，跳楼自杀的朋友倒是有几个。

后来过了几天。z哥突然对我说，他扔了赌博的充值卡，以后再也不赌了。其实z哥跟我爸差不多大，我听到这个消息莫名其妙地为z哥高兴。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他又说，我跟一个朋友约好了，我戒赌，他戒烟。我说，对啊，以后游游泳，钓钓鱼，多好啊。他说，我还参加了政府在每个社区开办的英语学习班，可以和很多老外学英语，交朋友。而且培训班还是免费的。是啊，也许中国老人都是暂时性的迷失。希望赌场里中国老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他们能够融入到这个高度发达的主流社会里。

很多时候不是社会排斥华人，而是华人不愿意融入，才有了那么多遍地开花的唐人街。希望有更多的中国老人自信地打开心扉，拥抱世界，他们并没有被遗忘。

温哥华

2017.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