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时候,我既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
天气不阴不晴,用我们那儿的话说是“半拉天”,热得燥而温吞。在这样的空气里, 蝉开始叫了。大部分是蟪蛄,偶尔能听到一只黑蚱蝉。
在这样的空气里,还有一张无形的网,各种消息、通报、通知在网上飞速传播,让所有人的心随之颤动。去超市买水,店员已经重新端起测温枪,远远地喝问:“你的口罩呢?”
走出五公里,我不再留意各种消息,心思像脚步一样散漫无羁,随时被看到的什么勾引。
一只斑衣蜡蝉的若虫。觉察到我的靠近,它把力气蓄在后腿,准备弹跳开去。它是很能跳的,我们小时候叫它“蹦蹦猴”。
就在这时,瞟到一枝分叉的狗尾草。
昨天已经遇到两个分叉狗尾草了,怎么能这么巧?细看这个,比昨天的更特别:上端分出四长叉,三短叉,一共七个叉!仿古代“嘉禾”之例,可命名为“嘉狗尾草”。
这么祥瑞的事,让我得意难禁,擅自决定:我也是狗尾草之神选中的人!“咨!尔余,狗尾草之历数在尔躬!”
意得志满地继续走,看到一小段长城,爬了上去。
正在开花的荆条。
蜜蜂。
氤氲之气散开,天空清朗了。
下来继续往前走。
看了会儿蜜蜂,又看了会儿黑卷尾,一低头——
又一枝分叉的狗尾草!这是在给我点赞吗?
拍下来发给朋友看,刚发出去,咦——
狗尾草之神哪,我听到了你的话语!
不会还有吧?我这么想着,却看到一朵曼陀罗。
这花让人想起欧姬芙的画。
如果到这里结束,也可以算作奇妙的漫游了。但是我不知道,还有比奇妙更美好的,正在前方等着我。
就在曼陀罗前面不远处,有一朵蓝色的花——矢车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矢车菊。
那纯粹的蓝色,让人马上想到《海的女儿》:“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 ……”
我向前走,好像走进了童话里,矢车菊越来越多,仿佛从银河的边缘向中心进发,星星逐渐汇成了河流。
路边有一只小甲虫,身上的蓝色更深,而且流转不定。是矢车菊的灵魂所化吗?
接着是连幻想时都不会奢望的事:在矢车菊最多的地方,开出了绣球小冠花。
春天有一次,沿着河走了很远,看到一片绣球小冠花。当时还想,过段时间再来,看能不能收些种子,来年自己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机会再到那儿去,又怎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呢?
金光菊、天人菊也成片地开着,但不能引起我的注意。
去时走了九公里,因为太过满足,连回程的九公里也没觉得远。
在回来的路上,又看到了斑衣蜡蝉的若虫。这也很有意思,仿佛漫游中所有奇妙和迷人的事情都因它们开始,最后也由它们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