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旅行团,一块肥肉上了路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20-06-29 12:37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越来越多有闲有钱的老年人,渴望通过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逃离晚年生活的沉闷和孤独,专骗老年人的旅游团骗局也应运而生。90后女孩周屿跟着朋友老张参加了一'...

越来越多有闲有钱的老年人,渴望通过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逃离晚年生活的沉闷和孤独,专骗老年人的旅游团骗局也应运而生。90后女孩周屿跟着朋友老张参加了一个老年旅行团,短短3天,她便看到一条由旅行社、购物店等一起构成的行骗产业链。

我们跟着导游李然进入民宿前台办理入住。不巧,有房客正和老板争执,似乎是对房间不满意。旅行团里的老人们陷入恐慌,他们嘴里大声嚷着,争先挤到前台,伸长脖子和手臂,将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哥,希望自己能抢到好房间。直到李然以停止办理手续威胁,老人们才冷静下来,排成一列。

和我同屋的赵姨是个机灵人,她动作迅速地冲进人群最里层,我们最早办完手续,分到2楼的房间。

我推开房门,又受到致命一击。房间大得空旷,摆着两张钢管双人床,一台壁挂电视机,一把白色吊椅。推开洗手间的门,厕所是蹲坑,洗浴间的百叶窗是灰黑色的,看上去久未清洗,地漏旁还留有头发。我真想立即逃离那里——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酒店。

赵姨没留意到这些,她被那把白色吊椅吸引了,“真好看啊,这把椅子”。她放下行李后,一屁股坐在吊椅上,还让我给她拍照。我有些焦躁,我想告诉她这椅子可能非常脏,那块坐垫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替她拍了两张照片。

这是2019年12月,我身在厦门网红旅游景点曾厝垵附近的一个城中村。我原本是跟着老张来体验“豪华游轮旅行”的。

2个月前,我在老年舞厅里拍摄老人时认识了老张。他寡居20多年,不愿同儿女合住,认为会被儿女管束,生活不自由。50岁之后,老张曾沉迷舞厅,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无法继续跳舞,又迷上了旅游和拍照。这几年去了韩国、泰国、越南、日本、俄罗斯等国家,光泰国就去了3次,半本护照都印上了花花绿绿的签注。老张明年满75岁,无法再跟团旅游,我决定和他一起玩一趟,拍摄记录他的最后一次旅行。

我和老张报的旅行团,旅行社宣传为“豪华游轮七日行”。等我拿到行程单和价目表,才发现所谓所谓的邮轮旅行是捆绑销售两个行程, 前三天是舟山-日本宫古岛-厦门的邮轮行,根据仓位等级价格从2000-3000不等,后三天则是厦门的地接团,标价399元,还包含一张297元的返程高铁票、3晚的住宿费用和3天的早午餐。

团员加上我总共31人,老人们来自同一个小镇,平均年龄接近60岁,团里像老张一样经常跟团旅行的有十来个。

这些年,旅游成了这些来自城乡结合部,手头稍有富余的的老年人时髦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儿女大多已成婚,孙子孙女上了小学后不需要自己再照顾,有了属于自己的休闲时间,他们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人们最常跟的是低价旅行团,团费从五六十到七八百不等,涵盖交通、住宿和餐饮费用。若参加周边一日游,花上几十块团费,旅行社还会送他们一堆土特产,当然,导游们也会将老人们带到各种购物店,只要他们能克制住消费,相当于免费出行。

这次跟团,前三天的邮轮行一言难尽。这趟打着去日本旗号的国际化旅行,只让老人们在日本宫古岛待了一个上午,一车人被拉到几个不知名的景点观光了一会儿,就被火速拉往免税店挨宰。

厦门地接行开场,糟糕的民宿条件和暴躁的老人让我有些烦躁。帮赵姨拍完照后,我下楼走了走。来的路上,我观察到这座城中村里有不少寒碜的家庭旅馆,路上的游客大多是老年人。

听当地人说,这个城中村就是因为老年旅游团发展起来的。

我吃了些东西后冷静下来,心想既然来了一趟,就得完整体验一把。我回到民宿,实在不愿踏入看起来不甚干净的浴室,我没有洗澡,等赵姨睡熟后,我拿出隔脏床垫躺下了。

作者供图 | 邮轮航行至厦门港口途中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5点半起床去吃早饭——每人一杯豆浆、一个鸡蛋和一个馒头,统一放在塑料泡沫箱里,我啃了两口馒头,索然无味。

吃完饭,众人集合登上大巴,我才发现前一晚不是我太矫情,老人们开始抱怨住宿条件。“卫生间造在床头,去厕所要先经过整张床,榻榻米木板松动,踩在一端,另一端会翘起”“隔音差,楼上尿尿楼下都听得见”“床垫太硬,还有蚊子,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李然板着长脸不为所动,她说,在那条街的尽头有好几家五星级酒店,花什么样的钱,享受什么样的服务。

她还说,那里有几十家这样的民宿,住的都是像你们一样的低价旅行团。

李然个子不高,看上去30多岁,看上去很干练。她说得没错,低价旅行团在行业里也被称为“购物团”。导游接团是不赚钱的,佣金靠团员在购物店消费的提成,引导团员在购物店消费也要靠本事,包括待人处事的情商、坑蒙拐骗的江湖术。这就是野蛮生长的旅游市场。

而一路上,李然的表现与其说她是导游,更像是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导购。

她总是在各种场合见缝插针的推销商品。

我们的第一趟行程是南普陀寺。从大巴下车到南普陀寺,要经过一个地下通道,通道中矗立着厦门大学的广告牌。李然在广告牌前停下,开始讲起厦大历史和创办人陈嘉庚的人生故事,还介绍了同款励志纪念钢笔,并强调这只钢笔只在厦大的图书馆有售。

到了南普陀寺,李然讲解完导游词,竟然拿出刚才的纪念钢笔售卖。

她向大爷大妈展示这套嘉庚纪念笔的证书,说这支钢笔可以鼓励家里的孩子努力学习,考上好的大学。一支钢笔百来块,而且涉及到孙辈将来的高考运势,几个老人掏钱买了。

李然的推销话术过于生硬,老人们并不总会买她的帐。下午,去漳州土楼的路上,不知为了卖什么,她给一车老头老太太讲起了孝道,大妈们烦了,“我们自己的爸妈都去世好多年,给我们讲孝道?”词穷的李然反驳说,“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导游,希望大家耐心听她讲。

不要总是打断我。”

我看得出,老人们不喜欢李然。她整个人硬邦邦的。我们在漳州土楼遇到一个景区导购小蒋,她长得好看,嘴巴很甜,将一车老头老太太哄得很高兴。她也带货,但老人们很喜欢她。

漳州土楼坐着一个老奶奶,据说已经100多岁了,老奶奶宛若吉祥物,每个旅行团都会被带过去和老奶奶打招呼,和她一起拍照合影。

结束参观,小蒋说要带我们去她家坐一会儿,让她哥哥给我们泡茶喝。

小蒋领我们进了一个土屋,土屋里既卖茶也泡茶,小蒋指着其中一种卖得最贵的茶叶说,刚才那个奶奶,80岁时瘫痪了,就是靠喝这种我们当地的草药才康复的。在小蒋的甜言蜜语下,一个大爷买了土烟,好几个大妈买了草药,价格都在百来块左右。

我们团总共在土楼停留了40分钟,仅在这个小茶室就呆了30分钟。走出土屋,迎面走来另一个旅行团,穿着和小蒋一样制服的姑娘指着我们身后的土屋说,“我请大家到自己家去坐一会儿”,小蒋略尴尬,然后微微一笑说,我们整个村子都是一家人嘛。

出了景点,我们发现路边摊上同样的茶叶和烟叶价格腰斩。但那几个买了东西的老人并不生气。他们坚信自己买的才是真货,对小蒋一夸再夸,说她人美话甜。

作者供图 | 驱车2.5小时参观的土楼

第二天,照例是吃完饭后集合。

刚一上车,一个坐在我前排的大妈调侃道:“哎,今天要被洗脑洗一个早上。”

我们已经知道,这天白天要去两个购物店。团里多数老人都跟过低价旅行团,被导游带到购物店待上一两个小时是常事。他们把整个过程叫上课、开会或者洗脑。

一上大巴,李然挨个收了全车人的身份证,她说在自贸区需要身份证登记才可进入(后来她一直把身份证带在身上)。进了购物店,接待员反复强调商场里每个摄像头都和海关联网,希望大家注意个人形象,禁止摄像。

前两个小时我们在一家自贸区购物店度过,这家卖乳胶床垫的店里,分别布置着会议室和床垫体验室。

老人们先进入会议室听导购员讲解乳胶的相关知识。导购不容置疑地说 :“床是家里最脏的地方。”屏幕上配合播放央视关于乳胶的新闻片段,螨虫危害的GIF图片和PPT。

讲解结束,我们被带到隔壁的床垫体验店,十几张床上堆满了乳胶制品,四个导购让我们三三两两躺在床上体验,逐一游说。

大家意兴阑珊。老人们中不少人去过东南亚国家旅行,对类似的乳胶店洗脑已经见怪不怪。一户人家第一次出来游玩,成功被导购说服消费了一笔,付了2000元。剩下90分钟,有人在体验床上睡了一觉。

我上网搜了下,这家店所销售的乳胶品牌,注册商标的是一家中国公司。但导购一再强调,所有产品都是泰国进口。

时间一到,大家正准备离开。

销售额不过关,李然攥着手里的身份证说:东西不买足就再待一会儿。团里几位大妈和李然互飚了几句脏话,李然妥协了,带我们去下一个目的地,一家卖金门菜刀的台商企业。

在这里,导购又是煮萝卜又是煎鸡蛋,几个老人心动了,下手要买3900一套的高压锅,钱都付了,却发现库存没货了,只能退款。李然吃了哑巴亏,默默不说话。

全团一天只消费了2000块,李然有些抓狂。

毕竟一车人第二天就要离开,留给大家消费的时间不多了。前一天在车上,李然卖东西还会铺垫一下。比如在大巴上,李然突然露出微笑,语气甜美地说:“大家坐了一天5个小时的车,脖子一定很酸痛,接下来让小李为大家服务一下吧。”说完便掏出一罐膏药,从第一排乘客开始往每个人脑后勺涂抹,边涂边说,这个药膏对缓解肌肉酸痛非常有效果。5分钟后,她从开始推销起手上的膏药。

下午逛完鼓浪屿回程,李然连拙劣的表演都放弃了。

她让司机开车绕圈圈,从码头到民宿20分钟的路程开了足足100分钟,大巴车变成了一个移动购物车。后来司机也放弃了伪装,直接停在路边。

从片仔癀护手霜到当地的蛋卷、夹心海带、薄饼等小吃,李然开始一件一件卖,要求大家“为她捧场”。每卖一样东西,她就拿着乘客名单从车头走到车尾,登记大家的购买数量,不买就甩白眼。

晚上7点半,一车下午徒步走了3个小时没有进食的老头老太太终于被放到民宿附近的停车场。

等我们在餐馆落座吃上一口晚饭,已经接近晚上8点。

连续两天,每天五点半起床,七八点钟回到旅馆,在大巴上接受推销,在购物点被洗脑,我仿佛被切断了和正常社会的联系。疲惫感消磨了意志,最后一天出游,我居然被骗了。

那天,我睡眼惺忪地起床,从塑料泡沫箱里拿走属于我的那份早餐。

前一晚,我还在3天没见人打扫、留着别人头发的旅馆浴室洗了澡。

这天旅行的最后一站是位于泉州的一家玉石商场。李然解释,因为我们回去的动车票是这家玉石商场赞助的。

我们被司机带到泉州一个偏僻的商厦,停车场进出只有几辆旅游大巴,一块普通的招牌,写着“翡翠”“玉石”。照例不允许拍照。

在楼下等了大约半小时,我们被领上二楼,进入装着监控的教室落座。

前10分钟,一个女孩简单讲解了珍珠的知识,结束后,她用对讲机呼叫讲解玉石的老师,连叫3次,无人回应。

紧接着,一个身着便装的年轻男孩走进来,在一群穿着白衬衫工作制服的人中,他显得格外显眼。男孩说话有些结巴,态度却很诚恳:非常抱歉刚才晾了大家半个小时。这里的导师比较愿意接华侨团,消费能力强,因为大陆团消费能力低,没有导师愿意接待你们。

他自我介绍姓钱,台湾人,是玉器店供应商的小儿子,不爱念书,15岁到大陆跟师傅学艺,又被父亲送来这家玉器店实习,学习管理经验。

还说这是自己第二次在旅行团面前讲解,第一次把人讲跑了,很难过。希望我们能为他多多捧场。

台下大爷大妈反应热烈:“终于碰上了一个好人。”我不懂玉器,见小钱态度诚恳,大爷大妈看上去对他也颇有好感,我慢慢放下戒备。

之后,我们被带到一个玉器展示间,被七八个女孩包围着查看是否有人拍照,我悄悄打开录音(现场的照片和录像非常有利于事后维权)。

小钱继续讲解玉器知识。讲解到金镶玉的时候,他忽然慷慨表示:我要先送每个人价值199元的戒指,这是我在英国的姐姐设计的。身边的几个女服务员一脸讶异:“小钱总不可以!”小钱宛若霸总上身,捏捏服务员的脸,“别害怕,全部计在我账上。”

这一场互动非常好,团里的的老人们热烈捧场,小钱越说越嗨,“今天我太开心了,要把这些私藏好货以批发价把卖给你们”。

这时,刚刚还热烈回应的大爷大妈们退散开来。我被小钱打动了,再加上大爷大妈们刚才的表现,我决定买一块金镶玉。

我上前和小钱聊了几句,付了1200元买了一块金镶玉,还加了小钱的微信。一买完东西,导游就开始催促我们赶紧上车,慌乱中,我甚至没来得及和小钱说上话。

重回大巴后,前几排老人开始讨论之前在上海旅游遇过类似的骗子,一个年轻人,自称是老板的儿子来销售商品,有个老人被骗了5万。

我脑袋有些发麻:原来他们已经见过类似的骗局。可为什么刚才在里面表现得如热情?这是高手之间的过招吗?

我把金镶玉放进书包,上网搜索新闻后, 2017年就有类似的骗局了。

一旁的赵姨了解到我受骗的事,笃定地说:“你看他,后来越说越激动,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我说:“没事儿,我拿回去做个鉴定就知道真假了。

”赵姨却劝我:“还是不要了吧。”

我知道赵姨的意思,万一鉴定出来是假的,多难受啊。好像在老人们的意识里,被骗就自认倒霉,不存在维权这回事儿。

我买的那块金镶玉,附带了深圳一家专业机构出具的检验证书,上面写着这是一块和田玉。事实证明,行骗成本低,骗子挣钱太容易,行骗利益链条也扩大了。旅行社、购物店、甚至检测机构也进来分钱。

我带着金镶玉到有政府背景的检测机构去检验,工作人员告诉我,证书上写得没错,这肯定是块玉石,只是一块非常廉价的普通玉石。不过,这块金镶玉里的金子太薄了,完全无法检测出含金量。

我仔细查看销售小票和检验证书,没有一个字提到金子。我翻出录音,小钱在现场说有这块玉上有2.8g黄金。我找到了蛇的7寸。

我在微信上找到小钱,指出这块玉含金量不足。

小钱回:不可能,这东西含金量根本检测不出来。不一会儿,他显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说要是不满意可以退货,接着立刻把1200元转给了我。

3天的地接游结束了。李然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分发动车票。她脸色阴沉,这趟行程她几乎颗粒无收,她对着这车挤不出油水的人说:“你们自己传一下吧。

”大巴停在距离车站200米的地方,老人们依次下车,不知因何,李然和一个大妈缠斗在一起。最后,司机把李然拉回车子,迅速关上门,车开走了。

我粗略计算,这三天的厦门之旅,真正游玩的时间不超过6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大巴车和购物店里,导游们像“赌石”一样“赌团”,每一分钟都算计着利润。

离开厦门的前一天晚上,老人们聚在一起吃饭。

老张在饭桌上悠悠地说:“又要回去做光棍了。”赵姨坐在对面,吃了口爆炒鱿鱼,眯起眼睛笑了笑, “那么,这几天都不是光棍喽?”老张说:“这几天至少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作者供图 | 城中村熙熙攘攘的游客

我大概明白了老人们明知会在旅行中受骗、依旧沉迷旅游的原因。

如果他们不出来,老张可能每天都躺在床上刷手机,随便吃点什么,做几个视频,一天不用说几句话。赵姨则是早晚接送孙女,白天在家做做家务。旅行,是他们逃离自己生活的一种方式。

这趟旅行,老张没有额外消费。出发前我们有个赌约,我赌他一定会买超过3000元的东西,他赌不会,好胜心超强的他忍痛收了手。

之前出去玩儿,老张基本上都会成为导游的猎物,因为他拿着最新款的手机,也爱出风头显摆自己有钱。

老张曾经给我看过他在各种景点购物店买的商品:10000块的乳胶垫、5000块的银手镯、3000块的皮带等等,这些统统陈列在家里的电视机柜上吃灰。老张不承认这些是假货,也从来没有去做过鉴定。儿女骂了几次也死了心,买都买了,以后钱花完了就没钱买了。被他们高价买回去的纪念品,真的变成了“纪念品”,纪念自己曾经到此一游。

动车上,我听见赵姨和女儿微信语音。

女儿问:邮轮挺好玩的吧?赵姨说挺好的。

女儿说:你以后就是要多出去玩,出去环游世界,对自己好,为自己活。女儿满心欢喜,以为妈妈正在走出去看世界,但可能她永远都不知道,母亲看到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离开厦门前一天,赵姨告诉我,他们的微信群里又收到了新的旅行团通知:3天后,58块钱古镇一日游,附送10斤鸡蛋、10斤鸭蛋和一只鸡。

老人们又要出发了。

- END -

撰文 | 周屿

编辑 | 崔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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