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20-08-12 15:53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并不是那么熟悉周云蓬,可是当看到这本书名《 绿皮火车》便立马上决定要看。粗略翻了下目录,应该是那些天涯行路、歌唱、生活的故事,并不单单是旅途。绿'...

并不是那么熟悉周云蓬,可是当看到这本书名《 绿皮火车》便立马上决定要看。粗略翻了下目录,应该是那些天涯行路、歌唱、生活的故事,并不单单是旅途。

绿皮火车,只是代表着那独行者的意象吧,始终在路上的声、色、味,并且像绿皮车一般粗糙、艰难、烟雾缭绕,却又最为五光十色,丰盈美妙。

绿皮车停靠每一站,它摇摆而缓慢,笛声突兀嘹亮,抵达的过程异常曲折艰难。没有绿皮车经历的人,大概很难体会那车旅生活中人事物的混杂,那些沿途的叫卖声,那些频繁攒动的陌生人,麻布口袋或者旅行箱,那些难闻的气息或食物的香气,那些平淡或动人心魄的故事。

所以,如果要以某种交通工具来形容人生,飞机轮船高铁统统不可能啊,绿皮火车,生动而贴切地出现在那里。

07年时写过两篇关于火车的文章,大致都是回忆。和火车的缘分太深,偶尔梦里还能听见车轮与木掾接触摩擦的声音,看见火星点点。我应该是在两个月婴儿时期开始的绿皮车生涯,妈妈从上海来到重庆读大学之后便留在了山城,于是记忆里我从出生起便年年奔波在上海和重庆的铁轨之间看望亲人,那时需要的时间是——三天两夜。

三天两夜,已经可以单另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时空。等到十八岁前往上海读大学,我便开始一年两次奔波在这条铁路线上,往返校园和家,那时旅途时长缩短到了两天一夜。去年回家乡,选择了重庆和上海之间的高铁,十个小时,一下子快速得不可思议,像中间过去的这三十几年时间。

不知为何,平稳舒适的高铁上我闭上眼,还能听见旧时绿皮车摇晃抖动的声音,那个才是让我安心的声音,提醒我脚下的故土。

我和这条铁轨结下深深的缘分,不断地重复来去我好像已经记得每一站地样子,湖南贵州山区山洞的长短,田野的形状。经过冷水江东便代表着大半行程已过。冷水江,那时我特别喜欢这个名字,我依靠这个名字想像水流的形状。我会在这一站下车休息,散步,买食物,打电话。年复一年,绿皮车带我横过半个中国。

不单单是长途车,那时短途火车当然也是绿皮的。

奶奶住在重庆乡下,在那高速公路不通的日子,看望爷爷奶奶同样需要坐火车。春节期间甚至有一种比绿皮车更严酷的火车加班车,黑色的表皮,一节车只有一扇门,没有窗,俗称——罐罐车。罐罐车其实是货车,旧时运力不足时才会搭载短途游客。我记得我坐在漆黑的车厢里,闻着车厢里难以言表的混合的气味,坐在爸爸很软很旧的黄色旅行包上。年幼的我不害怕罐罐车,相反,我喜欢透过那唯一的一扇门看对面的火车越野而过,沿着轨道向前,向前,穿过火车洞,抵达小站。

时至今日,我任然清晰记得小站上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我怀念那些时光。

06年在杭州住的地方,深夜里还能听见火车的汽笛。我喜欢笛音。刚开始以为是错觉,后来偶然在附近发现了铁轨,惊喜地看见城墙外有一段铁轨向远处蔓延。有了这条铁轨,突然之间所有的风景好像不一样了,它那长长的月亮下的轮廓不知是连接上了夜晚里的什么,那么让人兴奋。

火车上遇到过很多人和故事,有的有牵手渡过几日的缘分,但已无从记得模样,无从认得脸孔。

大学时候坐几十个小时的硬座从上海回重庆的家,邻座背吉他的同学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我,深夜,他坐在桌上弹琴给大家听。困了,我们又毫不顾忌的东倒西歪睡成一堆。因为要打发漫长的时间,我们在夜里说平时从不说起的事。车到重庆,他帮我把行李提上站台,说完再见,再转身时,彼此连背影也找不到了。这样的人,再火车上遇到了无数,在没有微信没有手机的年代,大家通常不会问对方姓名,那些嬉笑游戏到深夜的朋友,他和她们,我们的人生轨迹只有一瞬间在这铁轨重合。

他们和那火车仿佛是一体的,不能脱离火车存在,不能脱离火车去记忆。我们为相逢庆祝,但从不为分离哀伤。

睡在火车的硬板床上,会让我想起大学寝室的木板床上铺。在火车的夜晚,灯火忽明忽暗,从来睡不熟。有时候深夜里撩开窗帘来看,看见一棵树划过和一些草地,我常在夜里重复这个动作:撩开窗帘,看树划过……只是我已找不到那些树,和所有不知道名字的站台,只有睡梦般的印象。

火车在深夜碾磨小石子,发出忐忑的声音,比起白天更加巨大。深夜的火车,会生出强烈的宿命感。去哪里无所谓,别的地方,任何地方,任何,只要是现实生活之外的别处。虽然清楚他乡也并不尽如人意,但却一生都想要离开,而当理想之中的他乡再度变成一个新的现实生活的地方,便又产生了厌倦。只有在这列车上的一刻,平静至来。

十年前,在南宁的夜市吃完甘蔗汁、蚵崽煎,买好到河内的通宵火车票。

在夜色中的站台看见兰向我奔过来,第一次见,小小的,和照片上一样。隔着脏兮兮的车窗,她也马上看见了我,冲我挥手。我们即将一起启程,开始一段为期三个月的东南亚的历险。火车在深夜抵达关口城市凭祥,窗外没有一点光线,简陋的海光边境,晃着电筒上车的警察让人产生像在偷渡的错觉。列车卷裹着困倦在漆黑中驶离了中国关口,向新的故事而去。

我想到了这个景象,它就突然冒出来了。

《绿皮火车》还没开始看,刚看到这本书的这个名字,就好像不得不忆,不得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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