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狂想曲(二):格鲁吉亚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20-09-11 23:45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第比利斯的免费wifi,第比利斯爱你第比利斯(Tbilisi)  在巴库的民宿里,美丽温柔开朗友好的女老板问我们下一站去哪,我们回答第比利斯,她很不解地问:为什么'...

第比利斯的免费wifi,第比利斯爱你第比利斯(Tbilisi)

  在巴库的民宿里,美丽温柔开朗友好的女老板问我们下一站去哪,我们回答第比利斯,她很不解地问:为什么去那个又脏又乱的地方?

  先入为主地被灌输了第比利斯的首印象,在下了火车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有那种心里一沉“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的感觉。

第比利斯火车站仿佛是某个北方资源型城市的火车站,陈旧的同时还蒙着一层黑色细灰,走出站台就像进了火车站商贸城,估摸着有三十年车龄的斯柯达或者小丰田在站前匝道上停着拉客,以及老旧的引擎在启动时排放出浓黑的尾气。出了火车站钻入地铁,建于起码60年以前的苏式地铁站已经在各个泛苏联主义的城市里见得习惯了,但第比利斯地铁的机车估计也是这个年代的产物,车厢铺着有腐烂迹象的陈年木地板,巨大的震动和噪音完全没有隔绝缓冲。

第比利斯火车站老旧的站台

自由广场与圣乔治屠龙柱

第比利斯地铁(好歹也用英文标一下啊喂)

夜幕下的alvabri站前广场与圣三一教堂

第比利斯圣三一教堂

  又累又饿又绝望的崩溃游客出了地铁,只能寄希望于在食物上重构第比利斯了。

打开软件就近找了家好评的格鲁吉亚本地菜餐厅,叫Salobie Bia,惊为天人的炖牛腱和红菜汤立马让之前反复充满阴霾的第比利斯变得温情脉脉,再开一瓶使用Qvevri陶罐土法酿造的红酒,走出门时第比利斯旧城的碎石路和老建筑的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跳舞。车站的污秽,只是第比利斯不太体面的卫生死角罢了。走出旧城,自由广场上金光闪闪的圣乔治屠龙圆柱对着我们说:来吧,重新看看什么是第比利斯。

纳里卡拉要塞上俯瞰第比利斯旧城

纳里卡拉要塞

第比利斯地下印刷厂

第比利斯地下印刷厂

  我十分恐惧那些拥有数不清必看景点的地方,光是躺在床上想想“今天去这里、明天去那里”就令人焦虑无比。第比利斯就是就是合格的“没有景点的城市”,说起来真要必须到此一游世界级的景点,似乎也说不上名来。而在那些位于打卡列表里的景点中,东正教格国总部第比利斯圣三一教堂新得令人发指,第比利斯旧城像全世界所有古城一样被餐厅和咖啡馆所占据,纳里卡拉要塞上仿佛妈祖一样的"格鲁吉亚母亲像"脚下各种套路的小贩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第比利斯地下印刷所似乎只是为了中国游客对着语文课本对号入座而存在,和平桥或者第比利斯音乐厅这种现代建筑对比起之前的巴库似乎只有“预算不够只能夸张到这个档次”之感。这样的描述下,第比利斯应该是一座平庸到乏味的城市。

Rustaveli大街之夜

Rustaveli大街建筑1

Rustaveli大街建筑2

Rustaveli大街建筑3

Rustaveli大街建筑4

Rustaveli大街建筑5

  然而恰恰相反,包括上面走马观花的那些景点,以及恰到好处的街道们,建筑们,反而构建起倔强的脉络和庄重的节点,让第比利斯城本身成为了一个景点,一个汇聚了东中欧、高加索地域风格,苏维埃意识形态风格,以及泛阿尔泰民族风格的城市。当站在纳里卡拉要塞向下眺望的时候,旧城的各色屋顶、现代的大桥、教堂的尖顶,以及远处新城区的高楼,那么没有违和感地融化在一起,有宏伟的美、也有繁复的美、还有醇厚的美。漫步整条Rustaveli大街,格鲁吉亚科学院,第比利斯芭蕾艺术剧院,国家美术馆,国家图书馆,国家博物馆,青年宫,等等等,一系列融合了洛可可的苏式建筑一起构成了第比利斯刚健的中轴线,直达自由广场。如果用温度描述城市气质,那么巴库是炙热的、埃里温是苦寒的,而温情流动的第比利斯,更让人有一种“安心生活在此处”的氛围。Rustaveli大街上随意觅食,找了家叫做bread&wine的餐馆,本地炖菜依旧诚意满满。第比利斯啊,要得一人心,先抓一人胃,小样学得不赖!

跳蚤市场上不乏艺术品

房东是个文艺青年

街头巷尾

“卓别林在第比利斯”

  外高加索的旅程里,因机票价格和政治原因导致的各国先后出入顺序,使夹在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之间且与两方都友好的格鲁吉亚成为游历三国的必须中转地。同时因为格国内各地直达交通的匮乏,首都第比利斯又成为了通行格国内各地的唯一中转地。故而我们四进四出第比利斯,在第比利斯住了一家酒店两家民宿。在自由广场附近的酒店是由话剧院改建而成,通道里房间里张贴着各式戏剧海报,每名住客都能获得一张话剧门票。另一日住在Rustaveli地铁站外的老居民区,房东应该是五十年前的文艺青年,他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茨威格的《心灵的焦灼》和皮娜鲍什的传记。国家艺术馆上张贴着卓别林展的海报。头一日拯救了我们的餐馆的主题则是当代美术。就连旧货市场上的摊主贩卖的也是胶片相机和落魄画家画作。文艺大概已经深入第比利斯人的骨髓里。

又是它!我觉得我毕生理想就是搜集全球所有名创优品门店了!

这家店熟悉吧?

Rustaveli地铁站

格鲁吉亚不孤独

  独立以后的经济困境,特别是2008年以后的地缘压迫,让格鲁吉亚似乎脱离了现代化的轨道,第比利斯这样一座名城也离世界大城市的主流发展渐行渐远。自由广场地铁站外的Galleria Tbilisi商场——第比利斯最高端的Mall——内的品牌层次也就相当于万达广场。非城市核心地带的居民公寓宛如国内的七十年代公寓楼,修修补补又三年,连外墙都懒得粉刷了就留着红砖拼接混凝土的纹理。didubie地铁站外的汽车总站更是嘈杂混乱如同中国的乡镇农客站。格鲁吉亚人总是自诩他们是红酒的发源地(存疑),酿酒产业发达,红酒店和超市都有开瓶让顾客品尝选择的习惯,可是再好的红酒也卖不到法国同档次红酒价格的零头。谁之过?

  可是这些都与游客无关了,自由广场地铁站外卖力弹着吉他吹着风笛手舞足蹈的盛装卖艺人仿佛是在告诉我,虽然第比利斯老旧蹒跚又肮脏慵懒,但它真的还不坏哦。第比利斯全城都有免费WIFI,热点名为Tibilisi Loves You;第比利斯机场大屏下跳动的白色字体也告诉即将离去的游客,Tibilisi Loves You。第比利斯爱你。所以普希金爱这里、大仲马爱这里,我们都爱这里。

第比利斯机场的大屏,第比利斯,爱你的城市姆茨赫塔(Mtskheta)

  姆茨赫塔的旅程,是从小城外山上的季瓦里修道院(jvari,圣十字)开始的。它是格鲁吉亚使徒圣妮诺在格鲁吉亚第一次立起十字架的地方。堂内立有格鲁吉亚教会标志—“圣妮诺十字”。而南面生动的描绘了卡特里国王斯特普诺兹二世虔诚的跪在耶稣面前。教堂坐落于孤立的山顶,三面绝壁一面陡坡,远处雪山成为修道院孤傲的背景墙。就在你认为它也拥有着避世的独立气质时,走到它的围栏边上,绝壁底部山脚河岸边的红色的姆茨赫塔古城就豁然开朗地铺开呈现在你的眼前。然而它红得一点也不热烈,两座巨大的教堂——圣蒂茨霍维利大教堂(Svetitskhoveli,生命之柱)和桑塔夫罗教堂(Samtavro,统治者)——用古朴的棕黄强力调和了色调,仿佛两尊巨大的镇纸压在红纸上。

圣十字修道院

圣十字修道院

圣十字修道院

在圣十字修道院俯瞰姆茨赫塔

  姆兹赫塔并不大,完全可以用双脚丈量,都是古城,与第比利斯比起来这里却会多几份宁静和质朴,尽管这里贵为格鲁吉亚古国在5世纪以前的古都,并因保持彼时的风貌而成为世界遗产。这里的地面完全使用碎石铺就而成,长时间的步行和使用,路面的石块已经十分光滑。中央高大的Svetitskhoveli教堂周围的石铺路曲折蜿蜒在老房子中间,围绕着教堂。每隔一段距离,石铺路又会遇到交叉的支路,支路再支路,路就像在水中晕开的颜料,肆无忌惮地生长在大地上。Svetitskhoveli教堂是埋藏的耶稣血衣的位置,同时又是格鲁吉亚古国历代皇族的墓地。它一反外高加索地区教堂和修道院狭小阴暗的风格,四面高耸如城墙,屋檐的壁画华美如同圣索菲亚。

统治者教堂

生命之柱大教堂

生命之柱教堂上部细节

姆茨赫塔的石头路

  我倾向于认为旅行中对信息的吸收应该是渗透型体验型的,而不是填鸭型打卡型,如果没有留下一两个日后凭空就能想起来的凝固点,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譬如我清楚记得在第比利斯的过街地道边上一顿计划外的早餐的充实感,也清楚地记得卡兹别克的小巴上刚学会走路的小胖胖清澈的瞳孔一路诧异地盯着我这张东亚脸直到尿崩,还有从巴库到第比利斯的火车上热情奔放的梨型乘务员阿姨执着地让我们纠正她英语“中国”发音为"China拆那"而不是"Chin秦",以及从亚美尼亚返回格鲁吉亚时在陆路口岸被无辜卡了一个小时的印尼哥满脸“某某病毒关我毛事啊”的哭丧样。

  而对于姆茨赫塔,则是在Svetitskhoveli教堂中排队结婚的新人们,在伴郎伴娘陪伴下手持蜡烛,神父给他们见证,亲友们在身后手挽手。一对新人的仪式结束后退场,后面排队的另一对新人以及亲友团接着跟上。新人和亲友们走出教堂,他们在教堂外的停车场内就开始且歌且舞且鼓掌且狂呼,美酒和甜食就放在引擎盖上后备箱里。不用回到布置好夸张婚庆物料的酒店里,也不用在司仪的主持下尴尬地表演。明明是不用带掩饰的喜悦和放纵,在我们这却变成了需要剧本的表演和需要钞票铺路的煎熬。或许他们的婚礼是为了祈求主的祝福和宽恕,我们的婚礼只是为了展示彩礼和回收份子钱吧。

婚礼

丘尔奇赫拉与家酿葡萄酒

  在觉得获得祝福与宽恕之后,我们还是离开大教堂,去吃一串姆茨赫特街边遍地是的格鲁吉亚特产“丘尔奇赫拉”,喝一杯塑料瓶装的家酿红酒,吃一块格鲁吉亚大饼。信仰不信仰什么的,佛祖(或上帝)心中留就够了,人生多缺憾,唯胃口不可辜负。唯独可恶的是格鲁吉亚的旺财们,只要看到人的手上捏着食品袋,就死拼扑上来摇尾巴抢夺,直到我举双手投降,他们依旧不离不弃从食品摊起一直尾随我到停车场。

我投降还不行吗!卡兹别克(Kazbegi)

  我在暴雪褪去后第一缕冬日暖阳里到达卡兹别克,方知格鲁吉亚的深冬是雪中颤抖的松针、冷峻的教堂尖顶、冒着坠崖危险飞速通过的封冻公路、以及清晨金色的卡兹别克山。没有手腕的手指在连绵的山墙上涂抹水粉,巨岩嶙峋于其间在光影交叠的回廊里重复结绳记事,巍峨的卡兹别克山啊,普罗米修斯被绑缚在这里献祭凡人,黑色的巨鸟每日啄食他的肝脏,而每一处雪崩留下的尾迹,似乎都是圣三一教堂神迹下异教神祗或撒旦破碎的灵魂。圣三一教堂与卡兹别克山,他们象征着格鲁吉亚,他们就是格鲁吉亚。

日出时金色的卡兹别克山与圣三一教堂

圣三一教堂最遗世独立的一面

山高路滑

连滚带爬可算是到了

  雪天登山步道路滑,第二天清晨改包车上山前往圣三一教堂,让这个新年显得更有仪式感。丰田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结了一层薄冰,司机一路喷水打刷直到山顶都没能除干净,这一路就这样几乎半盲着在结冰的盘山路上飞奔。有别于第比利斯圣三一教堂,这个教堂被称为卡兹别克圣三一教堂(Gergeti Trinity Church),是格鲁吉亚东正教会之宗,第比利斯那一座圣三一就是这一座的首都分部。推开陈年的木门走入圣三一教堂,正准备做弥撒的神父突然指着头对着我叽哩哇啦,一愣过后突然明白,扯下头上的棉帽;不想神父依旧叨叨不停,再次醒悟,让社长妹戴上头巾。得亏这几年逛遍了大半个东正教世界,关键时刻还能记起这基本礼仪。晨曦的薄雾弥漫在教堂坐落的山头上,在晨阳的光压下逐渐下降直至升华殆尽。一架早起的直升机掠过头顶,人们朝它挥手,飞行员隔空与我们high five,飞向卡兹别克山,我一面扭头去看远方的我们启程的雪山下小镇,它从模糊变得清晰。

牛叉的司机全程盲开

直升飞机与卡兹别克山

从圣三一教堂俯瞰斯特潘茨明达

斯特潘茨明达中心的广场非常原生态

  小镇是卡兹别克县的中心,它其实叫斯特潘茨明达(Stepantsminda),但人们还是习惯于直接叫它卡兹别克。2008年北京奥运开幕当天,格鲁吉亚军在这里集结,浩浩荡荡杀入在俄国支持下宣布独立的格鲁吉亚南奥塞梯州,然后俄罗斯军队越境强力击退格军,保护了南奥塞梯分裂政权,随后宣布开始推进南奥塞梯并入俄罗斯的进程。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味道,2014年在乌克兰克里米亚又重复了一次。第比利斯与卡兹别克之间的公路被称为军事大道,08年的烽火就把这条路当作一条引信,点燃了这场很快被世界遗忘但是让所有格鲁吉亚人刻骨的战争。今天我们沿着这条路往返两地,中途路过一个景点:俄罗斯格鲁吉亚友谊纪念碑,它距离南奥塞梯不超过3公里。我实在不明白08年以后格国人是如何坦然面对这么一座堪称国耻的建筑物的,小贩在这里摆摊,旅行社在这里经营滑翔伞和雪地摩托,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景点罢了。但话说回来,摊上这么一个已经分家了还念着从弟弟家里抢东西的身强体壮老大哥,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呢?

格俄友谊纪念碑

买酒呀!

我没醉!

小胖胖就这样全程看着我,直到尿崩

  大概人生也一样,很多片刻面对纷繁头绪,自己也会不断发出“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的长叹欸。就如我们在军事大道上飞驰前往卡兹别克的路上,经过滑雪胜地古多里路段最高的一个雪山垭口时,前方一部载重卡车突然打滑横在了路中间完全堵塞了整条军事大道,海拔3000米以上,两边都是雪原和雪山。直到交警到来指挥另几部大卡一起用蛮力将事故车辆拖开之前的大半个小时里,我们只能在没有手机信号的雪山垭口上,看着司机们聚集在一起唧唧咋咋,用力踹路边的脏雪。

  驾驭不了的时间线,大概只能乘着它随波逐流了,这样的人生,绑缚在卡兹别克山上的普罗米修斯最清楚。

在军事大道上遇到卡车车祸堵路

下一站,亚美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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