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在路上(川藏篇)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db:出处] 2021-03-03 16:30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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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文章,写的是三年前的川藏之行,在豆瓣备个份。年代久远,附图基本都是压缩后的,可能不太养眼。

第一次搭车和想象中的那种站在路边翘着大拇指的洒脱方式完全不同。在丙中洛也只看到为数不多的几辆车,我一辆挨着一辆去问,只有一辆和我同去察瓦龙的,其它有去迈阿密的,估计只是发音巧合,不去深究。路边绿色的小木屋里,我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在打桌球,窗户外仍然是雾气缭绕的山间,德拉姆里的场景被还原了。车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回到青旅,大个子下厨做了最后的午餐,虽然他一直强调,随便做做的啦,结果也是大餐一顿,大家着实都被漆油鸡惊艳了。出发之前盘算着去取个钱,结果丙中洛唯一的自动取款机根本不能用。阿白告诉我,这里的ATM机根本就没有实际的作用,没有运钞车会开到这个地方来。这时候大个子非常豪爽地说,我来借给你,要多少?我突然觉得这个临时的队友如同上帝附身。

我和大个子搭到的车是一辆小型汽车,虽然我也质疑这车能不能胜任崎岖的山路,但结果是车选我而不是我选车。车开不久便看见从青旅出发的两位德国姑娘,由衷地感叹脚力非凡。司机是个藏族大姐,车技剽悍地可怕,估计大个子也是被吓得不轻,一直很忐忑地沉默着。一路上地盘与路面石块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右边是峭壁,左边是悬崖,下面就是翻滚冰冷的怒江水。我感觉我们的小车被破烂不堪的路无情地捉弄了一路。一些滑坡塌方多发路段会让车子出现四十五度倾斜,再加上因为泥泞打滑,路上我都保持着端坐的警惕姿态,司机大姐则和她的朋友谈笑风生,完全没有被路况影响,只是偶尔会随着车载不知名的藏族音乐唱上一阵。车停下休息的时候,她招呼我们吃鸡爪,我看着他们蹲在悬崖边上,一边吃一边说话,大个子冲我喊,站里边啦。

到察瓦龙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天黑了不久。这里看不到梅里,是个有大概十多户人家的小镇,但是确实这一带最重要的交通货运中转站。我们又遇到了两天前在丙中洛遇到的骑友,一起吃饭聊天。我喝了几口大理啤酒,感觉有点头晕,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真正的西藏高原。那位骑友乐此不疲又得意炫耀地分享客栈老板的女儿如何暗恋他的故事,我觉得很无趣。出去找厕所时被灿烂的星空震惊了,呆看了很久。大个子又开始听他最喜欢的烟花易冷,我问他,这是谁唱的版本啊?他说,林自悬啊。林自悬是谁啊?一个台湾歌手啊,很有名啊。在去成都的车上看到林志炫版本的烟花易冷才终于恍然大悟。晚上睡得很不好,没有窗帘遮挡路灯刺眼的光,狗时不时地狂吠,最重要的是门没有锁也关不上。

第二天我和大个子在街上找到了经左贡去察余的车。我到左贡下,大个子从察余去拉萨。这辆三菱越野车的司机是个四川大叔,他很激动地建议着,这一路没得吃也没得玩,坐车直接到成都好耍啦。车上还有两个当地藏族人。

他们带了很多包子当干粮,很大方地分给我们吃,我问他们什么馅的,松茸,肉和辣椒剁碎了放在一起嘛,我妈妈做的嘛。其中一个颇为自豪地说,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脸却朝向我。

他们说话总是习惯在最后加一个嘛,但是没有故作亲近的意思。松茸这么珍贵的食材搭配重口辣椒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我暗暗想。聊天时说起苏州,其中一个话多些的告诉我,几年前有剧组在这里拍一部叫做康定情歌的电视剧,里面的女演员是苏州人,她很漂亮的嘛。这是他对苏州的所有了解,这也是我听过的对苏州最为特别的定义。路况和前一段相似,不断地爬坡,下坡,绕过一座山,继续重复。我不停地咽着口水,海拔短时间的巨大变动让我时不时地耳聋。还是混杂着石子的土路,那个健谈些的扎西很不好意思,你们那里的路比我们这里好多了吧,政策是好,但领导不做事啊,说了几年都没看见修路嘛。但是也会有堵车之类的问题啊。我补充道,不只为了告诉他事实,权当苍白的安慰吧。

爬了半天坡之后,地势开始变得平坦起来。路过一个叫做帕巴拉的神湖,被蓝绿色的纯净湖水震撼了,湖中心自然形成了一些泥沙冲击出的草甸,稀稀拉拉地长着些嫩绿的矮树,因为风向前倾或后仰着。慢慢看到了插着因失血而变暗淡的五星红旗的藏式房屋,背着青稞回家驻足等车过去的人们,自己回家或者被赶着慢悠悠回家的牛马队伍。我问他们为什么这里到处插着红旗呢?没有人回答我,也许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夕阳西下的时候,光辉正好笼住了对面山谷里的一大片青稞地和散落其间的房屋,混杂的鲜艳色彩很是魔幻,恍惚间我看到了稻城亚丁,然后发现这里处处都是稻城亚丁。

靠近左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胎爆了两个,所幸左贡不远了。修车的时候听到司机和修车的师傅聊天,这一带海拔多少了?四千多吧。不知道谁轻飘飘地回答。我旋即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立刻减慢了呼吸的速度。开了车门,瞬间从盛夏进入寒冬,我找了冲锋衣裹上还是冻得发抖。还有一家叫做大炮饭店的在营业,两个藏族人以主人的姿态颇有派头地要来菜单然后点头哈腰地递给我们,你们点嘛。吃完饭后,藏族人们自己找地方住,司机颇为不齿地说,你可受不了他们住的地方。

晚上睡得很不踏实,几次被冻醒,就算裹着冲锋衣睡觉也无济于事,索性起来烧了点水,一边灌开水一边看电视,三十多个台十几个满屏雪花,颇有兴趣地看了会儿交警教你如何防扒手的节目,不知道为什么节目里的人全在说粤语。突然发现什么东西硌得慌,摸到了电热毯的遥控器,真是后知后觉,开了电热毯终于又睡了一会儿。

早上出门才发现这个不大的地方挤满了骑行者,果然骑行318已经变成了一大俗事。旅店老板建议我直接买张车票坐到成都,虽然省事,总觉得会错过很多风景,终于还是搭车。问了几位自驾的驴友,态度都很冷淡。找遍了整条街终于找到一辆从拉萨回来的小面包车。司机是个年轻寡言的扎西。过检查站的时候,遇到三个广东驴友和一个济南驴友正发愁,本来是骑行318,但是前面通麦大桥断了,他们只能原路返回,一起上了车。

我一路上不敢睡觉,怕浪费了好景色。318的柏油路平整开阔,至少在临近左贡一带是这样。司机驾驶风格极为大胆,一连串的弯道堪比极限运动。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车在这里行驶就像一条船。车行到高处可以看到远处靠近天边一带在下雨,而我们这里却阳光普照。沿着一路无尽地铺着高山草甸,五颜六色的花海,安静吃草的牛马,清澈的小溪,几处森林地带甚至让我有置身瑞士的错觉,当然,还有对面源源不断的骑行者。一路过了三个五千左右的垭口,没有觉得任何不适。藏族司机颇爱最炫民族风,一路势必将车窗和音响开到最大,后来终于换成了突然的自我,沉浸在窗外的风景里,我也不知不觉地唱起来,最后变成了全车大合唱,接着因为缺氧变成了五音不全的嘶吼。

过了芒康在巴塘停了下来。那三个广东人仍然和我同路。小刚是个英文水平很差但一定要满口中英混搭自认长得很像阮经天的洋气仔,一直纠结着菠萝包里有没有菠萝之类的问题。管家是个哲学控,偏爱尼采,对我擅长的诡辩甚为不齿,我倒是很羡慕他的日记本上盖满了各地的邮戳。阿杰是个肠粉控,爬雪山都不怕,但最怕坐汽车,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一上车就要逼自己睡觉。他告诉我他从大一开始就不依赖家里完全独立,瞬间肃然起敬。他很激动地给我看他在江西拍到的摩托车电动车过马路的场景视频,不住地感叹着,我很质疑他对于壮观的定义。一起吃饭的时候,来了乞讨的喇嘛,管家把买的李子和苹果放在他面前让他挑,我不记得那个喇嘛有没有选。后来又来了个婆婆,他们如法炮制,婆婆摆摆手,用四川话说,牙,吃不了酸的……大家都被逗笑了。

从巴塘出发的清早在车上看到了日出,阳光洒在远处的山顶上,有日照金山的感觉。接下来的一段路海拔奇高,能见度很低,雪山没有山体的迹象,只有冰山和雪顶,像是突然到了南极。花海和草甸一直延伸到了理塘。小刚自作主张地坐在我旁边,聒噪地要和我聊天,我塞了耳机,虽然没有在放歌。远远看到理塘被花海包围着,心想这简直是人间天堂啊,靠近了才觉得荒凉,没有一点植被绿化,整座城只是由街道和房屋组成,像是虚假的电影布景。相比较而言,康定就显得现代化许多,远远地就能看见被广告包围着的高楼工地。泸定的大渡河水非常湍急,不知道当年是如何强渡的呢?

成都的夏天还和去年一样炎热。晚上和青旅遇到的姑娘一起吃火锅,也是麻辣的可以。回来后一边洗衣服,听到下面酒吧里从光辉岁月唱到北方的狼再唱到董小姐。开始暴走成都的那天,从锦里到青羊宫的路上开始下暴雨,在路边一个亭子里躲着也无济于事,继续走到宽窄巷子的时候倒是把裤脚晾干了。宽窄巷子里有浮雕立体效果的各个角落非常不错,尝了怪味面,抄手,肥肠粉等等,也大概了解了为什么说成都的辣也是有层次的。在天府广场竟然又遇到了阿杰他们几个,他们让我帮他们和对面一个毛主席大石像合影,虽然他们抬着手模仿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

晚上回到青旅诡异地受到一个陌生男孩的委托让我照顾他喝多的女朋友,突然想起下雨把洗得衣服全打湿了啊,又开始一边洗衣服一边听着下面酒吧里传出来的歌声。这天凌晨好像有几十年一遇的流星。出发回去的那天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一帮想要吸引别人注意的年轻人在大厅里很大声地玩着真心话大冒险。坐在对面的一位医生说治疗高反用红牛比红景天有用得多,我觉得他不是出于职业本能而是企图索取一个被赞赏和惊叹的机会。走之前把刚看完的第七天放在了书架上。火车上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患了床铺,帮到了人觉得很开心。

回家不久看到了一个在尼泊尔做义工的分享帖子,心神往之。接下来的半年,我在上课之余把出国签证手续和大部分经费都自行解决了。签证需要学校的盖章,院长的态度坚决的惊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又在苏州站。在去往上海的高铁上,我不停点头接受来自两个昆山大妈的崇拜和褒奖。然后,我狂奔着赶上了开往拉萨的火车。车厢被将要回西藏的学生和生意人挤满了,那些年轻的学生除了口音和容貌已经分辨不出他们是藏族人还是沉迷于嘻哈音乐的韩国人,他们大声地放着音乐唱着歌,享受着来自别人的注意。

第二天早上到了西安,和上铺的阿欧一起出去透气顺便买了肉夹馍,和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同。阿欧像我遇到的很多上海人一样准备了搭配丰富的便当,她很豪爽地分给我吃,还叮嘱我火车进藏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很优雅的藏驴哦。对面的下铺是个白胖的腼腆男生,他是住在格尔木的汉族人,这次回去是参加高考。他就是新闻里报道的那些被选派到东部学习所谓的幸运儿。但他自己却不这么想。他不喜欢那里潮湿的天气,还是喜欢待在一年三百多天放晴的格尔木。他还不好意思地说,刚到那里的时候,每天都要买一大包零食边吃边和爸妈打长途电话。现在要走了,又舍不得老师和同学。他反复翻着同学们留给他的卡片,一脸幸福。经过甘肃的时候刚下完雪,清冷萧索,在傍晚看到农民赶着羊群烟尘滚滚地回家,一帮人在村口晒着有限的阳光聊天,突然觉得温暖起来。

过了西宁,海拔已经三千多,明显地感觉脑子有些发热,声音也轻了起来,听别人说话的声音仿佛被遥远地撕碎了一截一截掉落下来。车厢连接处有显示海拔含氧量之类数据的仪器,时不时忍不住去看,结果总是被吓一跳。经过青海的时候正是晚上,可惜了美景,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高海拔心跳太快睡不着,索性趴着看窗外灿烂无比的星空,还看得见远处的旅馆里窗帘上的人影,光线变化的电视,还有人站在窗口看着火车驶过,我突然想到了加州旅馆。到达格尔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十分,高原的城市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稀落昏暗的灯光跟着火车慢慢地在眼前延伸。我送了一张明信片给快要下车的高考生,请他见谅不足光线下拙劣的字迹,他还是很腼腆地说没关系,谢谢你,又说毕业旅行也想去拉萨看看。

还是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坐在窗边,仍然一路星空,有一处海拔奇高的地方,估计是昆仑一带,车舱之间全是蹦进来的碎冰渣。一直等到八点,天终于亮了,太阳出来之前粉蓝相间的光影变化非常魔幻。日出并不是一个过程,是一瞬间的事,硕大光点太过耀眼,眼睛睁不开,适应了再看时已经结束了。光在纯粹的大地上嘹亮地喷泄。一片云彩飘向烈日,将阳光一片片削去,高原渐渐黯淡了,仿佛黄昏正在来临。

一路雪山连绵无数,有水之处都成了冰,有得已经冻得爆开,正如我带的面包一样。蓝天趋向虚无的深色调简直难以置信,它笼罩着没有植物生长的土黄荒原,远处山丘的褐色条纹如同巨蛇爬满。还有生命力惊人快速奔跑的藏驴藏羊,或者可能是藏羚羊,太远看不清晰,偶尔它们也会宁静地走,行走在高原的颜色之中。旁边平行的青藏公路很清静,偶尔会看见一辆挪动的大货车,很难想象在这里驾驶荒凉和豪迈混合作用的感觉。

中午经过长江的发源地唐古拉山,通体雪白的山脉耀眼地难以正视。小的时候会和父亲去长江边看涨潮,江水带着草团逆向漂流的样子现在想来都觉得神奇。在那曲,车厢里的回民对着圣洁的雪山一边磕头一边念念有词。听一个拉萨的女孩说起藏历新年,她坦言不是很喜欢复杂的礼仪,宁愿待在家里睡觉。路上经常会看到向经过的火车立正敬礼的边防战士,过高的海拔和强劲的风让他们无法站稳,他们的战栗清晰可见,我忍不住感叹,真是辛苦啊。那位藏族姑娘扬着眉毛说他们工资很高啊。我想我当时看她的眼神一定是难以置信的不满。

到达拉萨时天已经黑了,心里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出了车门吸到第一口清澈的空气又立马放松了。火车站外面挤满了接寒假归来孩子的家长,他们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被他们拥着会产生被热烈欢迎着的幻觉。

在出租车上不由得感叹拉萨的开阔和道路的干净,司机说,是啊,不像你们内地啊,又脏又乱的嘛。他的口气不容置疑让我难以反驳,接近城中心的时候,一眼瞥到金碧辉煌的布宫,我不禁啊了一声,司机很得意,不要激动嘛,有的是时间慢慢看,这可是西藏的大宝贝嘛。我脱口而出,这也是中国的宝贝。他直摇头,中国是中国,西藏是西藏,你们是内地,我们是高原,不一样。我说,总之是宝贝就对了。到了平措,司机像是整理衣服一样整理好我的登山包,架着帮我背上,我向他告别:扎西德勒。

去办签证的那天清早经过布宫,大群鸽子纷纷飞起。寒酸的尼泊尔大使馆还没开门,先去茶馆喝了甜茶,吃了藏面,终于感到一点暖意。在大使馆填错了表格,身兼站岗和发表数职的军人面无表情地说凉拌。在我不停追问下,他仍然面无表情,那……二十块一张。

在布宫前的广场上看见许多同样远道而来的藏族人穿戴整齐地留影,面对镜头依然有那种几十年前独有的肃穆感。请一个陌生驴友帮忙拍照,这个把猛字作为口头禅的完美主义者不满足于我的相机效果,用自己的长焦摆弄了好一阵,估计过分紧张也会让我和布宫的合影有过于庄重的感觉。

向便民中心的警察问路,态度好得出奇,非常详细地指示方向,一边目送一边问要不要送你去啊?光明茶馆里座无虚席,全是高谈阔论是藏族人,不知道老舍笔下的茶馆当年有没有这般热闹的光景。一起拼桌的上海姑娘不断抱怨着老旧的茶杯和怪异的口味。大昭寺醒得比太阳还早,清晨六点就已经挤满了磕长头的人,这里有更多长期驻扎的藏民,不停行礼的或者只是晒太阳闲聊的。

绕着八廓街转的时候给一位乞讨的扎西零钱,一群人冲过来把我手里的钱全抢光了。后来遇到一个小女孩,一头羊角辫使她显得怒气冲冲,她自言自语地对我笑,跟我同行了一段时间,后来被人群冲散了。再看见她的时候,她近乎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我指了指相机,她却笑着摇摇头。看到一个藏民错误地估计了经幡的厚度一头撞进去时忍不住笑了,接着感觉到来自人群的恶意目光,急忙躲进厕所,排队时仔细地翻着相机的图,旁边的藏族大妈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相机屏幕,我觉得她很可爱,一张张解释给她听,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意会。

在仓姑寺和一位藏族母女拼桌喝茶,突然旁边的藏族大妈抬起了我的茶壶,你拿错了吧,几个字都到嘴边了,看她很用力还是拧不开,我接过茶壶一拧,她开心地惊叹起来,拿过茶壶把我的杯子满上了。旁边一个驴友打扮的男人侃侃而谈地夸耀着他的藏獒和别墅,我觉得很无趣。

陪新来的姑娘去布宫,走得太累,在广场上直接坐了下来,一个警察立马走过来说,这里不可以坐哦,语气很和蔼。我不是来静坐的。我说。他笑了笑,我知道,但是地上冷。这一天做志愿者导游走了太多路体力透支导致我开始受高反的折磨,上吐下泻,头痛欲裂。这症状并不是我期望的那种瞬间失忆式的高反。晚上遇到了北京的马姐,她给我带了零食和药,还有河北的小伙帮忙买了葡萄糖。和马姐他们的聚餐是在雪域餐厅。马姐原来的工作是审计,她和我们爆料了很多行业内幕,也觉得受不了心理折磨辞了工作。刘老板是在广州和朋友们创业成功的人生赢家。还有成都的大学生肖肖,我们几个都去尼泊尔,也一起商量拼着包车。在青旅的最后一天看到一个广州姑娘边讲话边开始抽泣,好像是因为在这里遇到的一个西安男生把他抛弃了而心碎不已,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在去日喀则的路上,驶出拉萨不远看见路边有一头被车撞死的牦牛。藏族司机说,这也是常有的事嘛。当时天刚刚亮,太阳还没出来,路边笼罩着薄雾的滩涂上偶尔会出现由枯树围着的彩色房子。司机把他带着的自制奶酪分给我们吃,说,吃这个就不会高反了嘛。雅鲁藏布江边看到一群牛羊喝过蓝中带绿的江水后滚滚尘土地狂奔起来,是因为太开心了吗?还几次看到黑颈鹤。

离开日喀则的时候瞥到金光闪闪的扎什伦布寺。下午越爬越高,偶尔和一些坐在敞篷拖拉机上裹成球的藏民擦车而过,很难想象他们要怎么到达目的地。很幸运地看到了珠峰,虽然和宣传的形状不同,也没什么雪。司机在这里停了下来,在欢迎来到珠峰大本营的大门上系上了一条白色的哈达。在这个极寒的地方上厕所的经历让我大致明白了小便失禁的感觉。路上村子很少,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看见棕色光秃的大地和蓝到极致的天空。偶尔能看到躺在院子里的牛羊,被牛粪贴满的白墙和随便坐着躺着晒太阳的藏民。立在广告牌上用来警示司机勿疲劳驾驶的破烂汽车触目惊心,但是路修得真是绝,平坦又开阔,可能更多的是沿途景色的加分。

天快黑的时候天空呈现出黑暗前最后的深蓝,我非常失落,想着什么都看不见了啊。当时死死地盯着一溜喜马拉雅山脉,晚风把山顶的雪吹起,风云变幻,魔幻得极致。不久后惊喜地看见硕大的月亮从山头升起,照得雪山在月光下闪耀清辉,还有笼罩着黑夜中魔鬼风声的满天繁星,又禁不住赞叹起来,司机很得意地介绍一座座山,就像素未谋面的老友一样,经过竖着各种事故多发悲惨指示牌的山口又严肃大声地念些咒语,吓得我忙正襟危坐起来。

聂拉木是最后一个境内的检查站,晚上十一点接近凌晨到了这里。工作人员坐在敞开的帐篷里,我抬头,悬崖上一块形状写意的巨石摇摇欲坠。不会掉下来吗?我问。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嘛,司机这样说着。这一带的路因为多山地形变得蜿蜒曲折,又因为经常塌方变得坑坑洼洼。

歪歪扭扭地拐进樟木,我感受到了温暖潮湿的气息。和司机分别的时候,我问他,你应该去过尼泊尔吧,一直走这条路线嘛。他难为情地笑笑,没有,我们不能出国的嘛。藏族嘛。我无由来地满怀歉意起来。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店,点了一碗热腾腾的抄手,老板说,快要过年啦,大家都回家啦,这里平常可不是这么冷清哦。当时已经过了零点,我想着,明天就在尼泊尔了吧,不对……就是今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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