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城里的未婚老头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db:出处] 2021-04-22 20:40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要赶在日落前, 爬上古堡旁的城墙。焦代普尔古堡曾全天候开放,近期却在黄昏时分闭门谢客。只因不久前,一位印度青年登上堡内最高处自拍,照片不知拍成没,人却'...

要赶在日落前, 爬上古堡旁的城墙。

焦代普尔古堡曾全天候开放,近期却在黄昏时分闭门谢客。只因不久前,一位印度青年登上堡内最高处自拍,照片不知拍成没,人却重重摔落下去,尸体挂在檐尖上。古堡自此不在黄昏后开放——这是印度逻辑,明明可以设置围栏标语或加强园内管理,却择了懒政。

眼看就要到城墙,我累得喘不过气,无暇留意身旁坐着歇脚的老头。他正清倒鞋中沙砾,冲我笑:“给我拍张照吧”,指了指我握着的相机。

在印度,这样的人太多了,不是想揩油,就是想讨钱。我扫他一眼,没搭理。

坐了会儿,看老头仍眼巴巴望我。面对这份始于一张相片的渴望,我不禁心软,招招手,唤他过来,“咔嚓” 随便拍了一张,敷衍得连灰黄的土墙背景都不在乎。

老头从裤袋里掏出纸笔,“我留下地址,你可以把照片给我吗?”

起初,我忖测他以拍照为话题来搭讪,不料他真想要留影。面对他出于一张照片的期待,我感动了,点头,说当然可以,让他留下电子邮箱。

不料他却写下模糊的家庭住址,只写建筑名称,连邮编和门牌号都欠缺。我无奈:“实在很难给您寄过去。”

老头执意:“可以的,请你尝试一下吧。”

“您没有电子邮箱吗?”我问。他摇头。

“您孩子也没有电子邮箱吗?”他低头,沉默一阵,低语道:“我没孩子……”

“您太太不懂上网吗?”我继续问。

他不作答。

我又问:“您的朋友们,他们总有电邮了吧?”他仍耷着头,半晌后恻然答:“小姐,我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甚至连朋友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可能呀!”

“小姐,我真的没有朋友。”头垂得更低了,微风在他灰白胡须间柔柔穿过。

我听得心酸,开始打量他:眉梢和鬓角的发须都细致修剪过,卡其色长裤连褶子都难见,衬衣有致地束进裤腰,干净齐整。印度街头的男性多趿着一双粗陋的皮凉拖,后跟处也不套牢,只踩在脚板下,边缘磨得稀烂;老头却讲究,穿的是软质登山鞋。连家人朋友都没有的他,似乎没人爱也不去爱人,却拾掇得洁净体面,想必是在乎尊严的人。

我答应他:“我试试吧。”

老头抿嘴笑:“小姐,不勉强,但也请你尽量尝试一下。寄不到的话,没关系,放轻松。你开心就好。”

见我不语,老头又安慰我一句:“真的,你开心就好。”

老头身后是北印蓝城焦代普尔,老头身上的卡其长裤和白色恤衫,在这一水的蓝里,更显寂寥。

跟他告别后的夜里,我拿出字条来细看。他没留电话号码,我无法寄快递。

再细看,“焦代普尔”——这压根是本城的地址嘛!古堡是名胜古迹,我想当然地觉得老头是外省游客,没想他是本城居民。

盘算着给他送照片,我翌日起了个大早。

打印店不好找,近40度的沙漠天气里,我步行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又细心分好尺寸,全景那幅印海报尺寸,好让他贴墙上,纯人像那张,既洗了标准相框尺寸,又印了钱包相格尺寸。再细想,干脆框出他,印了张大头照,想着万一征婚寻偶,老头也用得上。

一路走一路问,在喇叭轰鸣人声扬尘里寻了近一小时,总算找到老头手写地址上的建筑物。

还没敲门,一旁厕所门走出一个男人。我指着字条上老头的姓名,问他,他颇热情:“进来吧,进来吧,他就住这”,扬起手招我进屋。

不敢掉以轻心随他入内,我问他:“你确定是这个人?”

他说:“确定得很呢!”

“凭什么?”我不敢迈开步子。

反倒是他一脸惑然看着我,毫不犹豫地答:“他是我父亲呀!”

我惊得合不上嘴,电光石火间明白去脉来龙。

随他走进大屋子,见老头正坐地板上,和家人们喝着茶,一派其其乐融融。见我来,老头又惊又乐,拖鞋都顾不得穿, 站起身光脚迎上来。

我好气又好笑:“原来你骗我呀!”

他也不解释,只尴尬地挠挠头,乐眯眯地邀我和家人同坐。

想起自己的担忧和同情,我笑得弓起腰。

老头的孙子说一口流利英文,在当地念的是学费高昂的英式私立学校。我问他,老头是干嘛的。他说,爷爷以前在焦代普尔大学做行政工作,现在退休了,还做着一份“私人工作”。

“哦?”我起了兴趣:“什么私人工作?”

孙子笑:“私人工作……就是是闲时去古堡让人家给他拍照。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收集各种他的照片,欣赏各个角度的自己。外国游客一般都不搭理他,别说送照片,就是拍照和冲印,你都是第一人。”

我损老头:“你爷爷演技好着呢。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副低着头沉默一会儿,说自己没结婚没孩子的模样。”

小孩子笑着翻译给奶奶和姑姑们听,女人们恶狠狠地指责起老头来。并不是真的凶,只是演给我看。老头挠着头,还是乐呵呵地笑, 调皮洒了一脸。我这才发现他满嘴牙几乎掉光了,只剩一颗虎牙,孤零零的;他一大笑,那颗牙更是摇摇欲坠。在山上时,他可不是这幅模样:毫无笑意、满面忧愁,我哪有机会看他的牙。

孙子责怪他骗我,我说,我可没生气,我开心得很呢。本来还忧愁他一把年纪却没有依靠,现在看他家族大维系紧,我也就心安了。

老头的房子很大,足有4层,至少10间客房,4个子女里有医生有律师,皆事业有成,6个孙子则在印度各地求学。一旁站着的儿媳,肚里还怀着女娃娃。聊起这个将要诞生的孙女,老头喜滋滋的,可见不是重男轻女的人。老头和俩姐姐同住,家中装潢大气、颜色搭配讲究,不是焦代普尔普通民众的住宅能比拟的。

老头的房子很大,足有四层,至少10间客房,四个子女里有医生有律师,皆事业有成,六个孙子则在印度各地求学。一旁站着的儿媳,肚里还怀着女娃娃。老头和俩姐姐同住,家中装潢搭配大气、颜色讲究,不是焦代普尔普通民众住宅能比拟的。

老头和他家人留我吃饭,我怕打扰,找了借口开溜。

他执意送我到街口,劝我:“把旅舍退了吧,过来住,我太太每天给你做饭吃。”

得知我第二天就要离开蓝城,他又真诚地说:“下回再来访,别住旅舍,直接住我们家里。”

“好,一定。”

也不知是真答应他,还是我也撒了个谎。

老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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