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记

（又名"你们对中国人是有什么误解"……）

每到八月，波恩就变成了一座空城。

去年刚搬来德国没有经验，七月回了趟国，八月初回到系里想约人吃午饭，结果发现扇扇大门紧闭，只有零星两三个非欧洲人的同事还在。更糟糕的是学校附近经常吃饭的cafe也关了门，大门上很随意的贴着老板去放假了，九月再见的告示。回家的路上本来有两个卖可丽饼的小贩，也只剩下不怎么好吃的那家还在坚守阵地。

于是赶紧入乡随俗，临时约了朋友去南德的慕尼黑和国王湖。因为定得晚了，没有什么好酒店剩下不说，价钱还贵得让人咂舌。

今年吸取了教训， 早早开始规划八月的行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因为同伴签证被check，一直拖到七月初才开始定机票和酒店，两个人都是重度选择障碍，定个两周的行程花了足足一周，只好推迟到八月中出行。

饶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不习惯平时还算热闹的学校一下子变得这么空空落落。

还不到七月底，平时一起吃午饭的同事就开始逐渐消失，午餐的题目也变成了讨论大家的假期计划。随口说了一句八月初我还在系里打算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结果一个比较senior的同事代表大家忧虑地问了一句 “你不去度假吗？” 然后语重心长地给我讲了半天Work-Life Balanace的重要性，末了还总结陈词一句 “我以前觉得美国人是工作狂，后来发现跟亚洲人比美国人根本不算……” 赶紧澄清了一下自己的旅行计划，大家才将信将疑地作罢。

这边系里同事以欧洲人居多，亚洲人本来少，上次有个中国人好像还是五年前的事了。一直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有多勤劳，才给系里留下了如此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我来了之后不管怎么在办公室里刷豆瓣看视频打酱油，工作日翘班出去玩，同事们还是经常忧心忡忡地教育我不要老是呆在办公室里工作，要经常放假……偶然吐槽一句这边商场七点钟就关门不方便买东西，都会被抓住机会劝说一句哎呀那你可以早点下班去逛嘛……可是作为昼伏夜出型人，每天快十二点才来系里，吃午饭吃到一点半，喝咖啡喝到两点，然后还要刷一下豆瓣才能开始一天的工作，也随大流五点钟下班是不是真的时薪有点太高……

（对了这人应该也很爱喝热水，导致即使38度的高温去同事家吃饭，主人还是很体贴地帮我烧了一壶水……）

为了挽回一点影响减轻下一个来系里的中国人的心理压力，偶然周末干点活，都不敢在dropbox里即时更新，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文件夹里等到周一再移入跟co-author共享的文件夹。

苦于无法劝说同事都注册个微信关注朋友圈，只好重新开始用Facebook刷旅行照……然而努力了一年，收效甚微，看来只能自暴自弃顺其自然了……

写到这里，忍不住微微含笑，切实体会了什么叫做“言若有憾”。

去国十年，搬了四个大陆，有些地方冷漠，有些地方友善，有些地方喜欢，有些地方不喜欢。有过如意，有过不如意，有过狂喜，有过痛哭，许多次在深夜里惊醒，完全忘记了到底当初是为了什么来到这千里万里之外，无数次问过自己，陌上花开，胡不归去。

然而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自己都错觉是钢筋铁骨心似磐石，收拾两个行李箱就可以远走天涯。毕竟不往前走，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在旅途的这一站，偶然来到这个三十万人的小城，无论人与城，都意外地合眼缘。虽然明知也不过是匆匆过客，然而难得偷来这浮生片刻，有此地静好，得此心安稳，有人可与浅斟，亦有人可与深谈，倘若相逢不饮空归去，未免辜负樱花笑煞人。

当然，八月里，度假才是正经事。

下周终于要去挪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