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加利亚，深夜遭遇“清关”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最薄的那件T恤、最短的那条裤子、人字拖。坐在毫无遮拦的第一排，只有牙齿颤抖着帮自己挡风。寒冷像一条蛇，无声地潜入，安静地爬行。趁身边的乘客站起来帮司机发护照，我拽了拽她留在座位上的衣服。

坐深夜大巴的好处就是：你可以见证午夜一点、两点、三点，凌晨四点、五点的巴尔干。巴尔干地区国家众多，且各国国土面积普遍较小，来此旅游，频繁过境便成了现实的难题。

好在有效期内的申根多次签证变成了一种信用体系，有了它，你就无需再办各国签证，只需要在出入境时盖上印章就行了。

一切顺利，拿到盖好了印章的护照，我决定给大腿翻个面儿，再睡一觉。然而，猛地一脚刹车，车子急促促地停了下来。车内的灯带再一次被推亮，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外语，司机也没说话，大家呼——地站起来，拎着包各自下车。那情形，很像雪地捕鸟时，拽倒木棍的一瞬间。

茫然地尾随大家下了车，当第一股寒风吹向我的时候，我彻底醒了。

同时想起“比克瑙”、“十二月党人”、“辛德勒名单”等历史事件及电影桥段，总之什么惨就想起了什么。

所有人都去拿行李，我也去拿行李；所有人都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好，我也提着自己的行李站好。车外只有八度，司机穿上了夹袄，只有我的着装还滞留在沿海国家温热的气流里。寒冷和咳嗽一样，越是想掩盖，就越藏不住，更要命的是面前还有一个不锈钢台子，冷冷地透着阴郁的寒光。我的鸡皮疙瘩不断刷着存在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中国海关的通关效率是最高的，你一定要写文章替我们好好宣传宣传。

”视频电话里，老樊不断叮嘱。在一天中只有鸡皮疙瘩为伴的至暗时刻，我想起了他的话。其实，我这一路还没遇到过海关查车呢，然而世事总是那么不经念叨。

站在一旁专注颤抖，我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在脑海里进行实况解说：

海关官员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独自登上了大巴，用手电仔细照遍了每个角落；

海关官员探身进入刚被清空的行李仓，抬起三角路障摇了摇；

海关官员下车走向一名旅客的行李，要求其打开，先用手探到底，又使劲晃了晃装洗衣粉的盒子；

海关官员走向了第二个人，嘚嘚……第三个，嘚嘚嘚……第四个，嘚嘚嘚嘚……我的寒颤越来越密集。

等到终于走到我面前时，他竟然只扫一眼就走了，枉费了我这么久颤抖地等待。不过，作为一名长途旅行者，我甚至连纪念品都不买，我只是比别人多了几件脏衣服。

抬头看一眼边界线：保加利亚境。底下还挂了一些关于宠物进出境的手续要求。果然，相比于其他巴尔干国家，这个以“保加利亚杆菌”为名片的国度，对国门安全更敏感些。想着想着，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最初那瓶装在皮囊里的牛奶，被骑手拴在腰间，大摇大摆地晃进城了。

至于我们呢？还想什么呢，赶紧灰溜溜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