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手记》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20-02-21 00:27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茶峒的云出发去湘西,是在计划以外的。九月中旬的北京,已经有了一些秋意,间或有两天,赶上了大家印象里秋天最美的光景,秋阳,晴天,柔和。中午时分,在铁狮子坟的盛'...

茶峒的云

出发去湘西,是在计划以外的。

九月中旬的北京,已经有了一些秋意,间或有两天,赶上了大家印象里秋天最美的光景,秋阳,晴天,柔和。中午时分,在铁狮子坟的盛世情书店买书,一本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一本《白夜》,陀思妥耶夫斯基著。

我正望着书店范老板头上的秃斑出神,他剃光的头上已然长出了新的一茬非黑非白的头发,包围着后脑勺的光斑。往年这会儿夏天还没有结束,汗水可以沁湿白衬衫,往年书店也开得好好的,时间真奇妙。

电话打来了,是南方某卫视的电视台栏目,几天前问我说是否参加一个介绍沈先生的节目。电话里又说了时间,地点,接着问了几个关于先生的问题。其中一个是对沈先生最深刻的印象,我和书店老板打了招呼左转出门,太阳晒在路面上,太阳底下的光景。

一边答着,说先生待人极有道义,时局剧烈变动中还能终其一生坚持自己的工作之类的云云。夏末初秋,北京下了两场大雨,磅礴滂沱,满城风雨。季节变换使人容易感冒,我也在其中。操着低沉略微沙哑的声音,偶尔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咳嗽,湘西地方军人很多,杀人很多,血性很多,少年沈从文见过不少的人头滚落在地上,以为平常事。

后来又回答了几个对方的问题,情绪上有所波动,走路坐到新街口外大街的一座国营单位门口的木椅上,仰头望见秋晴的白云,云深云诡,开到时节末尾的黄色槐花,然后开始计划着九月底的湘西之行,茶峒,凤凰。

和写作相比,影像大约是集体的成果,卫视那边一直在微信上和我协调时间,初定人马集合在贵州的铜仁机场再出发去茶峒,谁知临出发前舍近取远改为怀化芷江机场。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贵州距离凤凰如此之近,而凤凰古城距离最近的铜仁机场,也只有四十公里,完全不是北京高铁下长沙,继由长沙转火车去吉首,再由吉首坐巴士去凤凰的奔波概念。

出发头天下午,湘西那边急电又说拍摄有变动,我建议当夜从首都机场走张家界荷花机场,得到许可,飞机落地后,由一位湘西黔阳籍的精瘦师傅接去茶峒。

一百五十二公里,土路,颠簸,小路,省道三〇六,颠簸,山洞,张花高速,停车,加油,山洞,包茂高速,妻在车上一路安睡,厦成线,米粮村,枞树弯,木山沟,下寨,边城茶峒。

“民十随部队入川,由茶峒过路,住宿二日,曾从有马粪城门口至城中二次,驻防一小庙中,至河街小船上玩数次。开拔日微雨,约四里始过渡,闻杜鹃极悲哀。”卅七年,也是一九四八年,先生在北平写《边城》新题记,提到边城的由来。茶峒地方小小的,是花垣县下的一座小镇,当车过河街时,我闻到车外火烧垃圾的刺鼻气味,感觉镇上风物应变化无多。

河街似乎是石头路,空气中泛着一团清雾,迷迷蒙蒙,曲曲折折又走了一段,午夜前后,终于在一家民宿前停下。

从大堂转折下楼到了客房,进屋只见客房大床居中摆着一个木案板,上面是一本书,《边城》。

次日早晨八时,气温微冷,拍摄组聚集在民宿旁边的一家米粉店吃早饭,一碗米粉,浇上肉沫和酸豆角。

湖南地方的风俗,早饭总是一碗米粉,味道始终不会差,也能祛除寒气。河街上的人不多,大多是本地人氏。街上有汽修店,灯具店,有贝克汉堡店,顺顺吊脚楼,又有边城百货,中国移动。值得注意的是一条窄窄的河街,却有两家编织店,草鞋,竹篮,簸箕,小竹篓,心形蒲扇,引以为是边城的特产。

选景的第一处在一座桥上,是桥也是为川湘黔的界碑。桥的一侧是湖南,经由翠翠的祖父摆渡到对岸,另一侧则已经是以前的四川现在的重庆了,实在有些使人惊讶。

九六年的时候,两岸架起了水泥大桥,而今桥下的白河水清如镜,仿佛过去的时光,映着远山和青天,却看不见货船。交通货物方面,完全跑到了路面上。茶峒小城籍由小说《边城》的缘故,正赶着建设开发,势必要振兴镇域经济,发展旅游观光。大桥上不时跑过运输建筑材料的大卡车,车轮旋转处,尘土飞扬,好不热闹。主持人和我从重庆过桥到湖南,往返拍摄走了三趟,返工,问题,特写。

《边城》在一般学生中,作为一种名著,几乎都有耳闻,我也不在例外。

在我读到《从文自传》前,确实让自己坐到位置上,正襟危坐的对着电脑看边城,翠翠,黄狗和爷爷,顺顺,傩送和天保,端阳竞渡,年青的人儿唱着山歌,故事清淡到几乎失去了味道,这是我的第一印象。丢了小说后,不知哪天,我读到了从文自传,那天一定是京城深处槐花落得最徇烂的时候。

20岁在湖南保靖军队中的沈从文

也许是郁达夫的《沉沦》使我发生了对小说的兴趣,阴郁现代弱小分裂心理呐喊自毁沉海,满满的摇滚精神,和初到北京时听的Nirvana近似。

《从文自传》则不同,湘西地方的士兵生涯,杀头行军老战兵辛亥革命,走街玩耍打架收税吃狗肉,女难申报创造五四运动,不厚的一本书,先生写于青岛,颜色清丽,气势清雅,它使我感觉到了文学的庄重。

拍摄组在界碑处取自然风光时,从桥的那头走来了一个小姑娘,十几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牛仔裤和白衫,背着一个大竹篓,篓里放满了生活所需物品,她的右手还提着一个大蛋糕。我们问她是给家里人过生日吗?她羞赧着笑了,翠翠一样纯真,三三一样柔和,说是给她二岁的小女儿庆祝生日。

眼前的女孩儿,她是那么的小,在北京上海地方同样年青的姑娘,还没有认识世界,而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娃儿。喟叹之余,我惊奇于生活在她身上几乎没有发生影响,她接受现状,也觉得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在一个小小地方的山城小镇,小小的人儿,喜怒哀乐,流水无声,没有历史的书写,悄悄的降生,又默默的死去。先生尝说,对于湘西地方的农人与兵士,他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他书写这些平凡人,使他们在纸上不朽。先生说他只想造希腊小庙,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

九州之中,类似茶峒地方也多得不可胜数,它们近乎泯灭了,幸运的是,边城有沈先生。

在小镇风物看来,城墙已毁,常年驻兵的现实也失去了。河街上坐着镇民,在树下闲谈,秋后的桂花娴静的开着,一切皆那么平常,一切又那么接近于生活。河里的鹅卵石被水波柔柔的磨着,岸边小花开得深红,饭馆雇佣的老船夫在小船上洗菜,淘米,近处的咖啡小馆儿在静静等着客人上门,对岸码头被太阳晒得发白,古渡船照旧轻轻慢慢的往来两岸。

民风并不由市场变化而庸俗,小镇的边民照旧勤劳忙碌而质朴。午后微乏,我的思绪越过河街,随着白河的小船顺流而下,为山歌把灵魂轻轻浮起。

树下休息的镇民

从渡口上来,跟着部队往河边的饭馆爬楼梯上楼,辗转曲折,厅堂楼阁,四处都有植物幽然生长,楼梯又伸向各处。

一座不大的建筑,宛若迷宫,最后来到了一个大堂,却是昨晚投宿的民宿。原来河街建筑设计精巧,街面高于河面近六米,向街一侧是招待游人的旅馆,向河一侧则是供人凭栏眺望的餐馆。

中午大堂稍歇,下午转场至茶峒长老坟村继续拍摄。去往村庄的路上,车子在狭窄的河街上蜿蜒游走,迎目可见的,除了旅游建设的工地,就只是静。上午时在古渡口,还可以见到少许游客,坐一坐与边城小说中相仿的渡船,到了长老坟村,则是一派武陵桃花源的境地。

车子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长长的白日下,村舍掩映在林木之中,芳草鲜美,树边有河,河面十分开阔,长潭碧深,山呈黛色。村中长老在村委会前的广场上迎接我们,广场上黄色的稻谷铺了一地,有农人戴着竹斗笠正在晒场上劳作,晒场边有一个小小的神龛,一辆拖拉机,也有一个背着大竹篓的老年妇人经过神龛缓步下坡。

长老坟村的长河

长老五十多的年纪,俨然一幅村支书的作派,说本村乃是白河下游,尚待开发,只有青山绿水招待你们。

天知道这座小城开发成什么样子,几座吊脚楼,几艘小船,腊肉一盘!这是我没有说出来的话。按照导演的指示,我在河边行走,周遭山静日长,长河流向远方,消失在山坳处,山间积蓝叠翠。长老又说山坳的山石里有悬棺,不过脚下的草丛里也有彪悍的细黑蚊,蜇一口必然起一个大肿包。摄制组的无人飞机在水面上空徜徉,希望取得孤舟清波的印象,我却要面对关于三姐兆和的故事。

沈从文张兆和在苏州

一九三二年夏,苏州,九如巷三号的张家大门堂中,站了个穿着长衫脸色苍白戴眼镜的羞涩客人,说是由青岛来的,姓沈。

他来时三姐不在家,在图书馆看书。二姐请客人到家中坐,客人却以为三姐故意不见,自尊受挫,坚持要回中央饭店去。三姐回来时,受到二姐四妹的怂恿,终于到了中央饭店请客人到家中做客,热情的张小五请客人喝汽水,客人十分感动。那一年的夏天,三姐和客人同游了苏州的园林,看过拙政园,也到过师子林,客人惊叹于苏园的秀丽,倾慕着吴人向来的平和,虎丘斜塔拉长了他们的影子,沧浪之水印着夜空十六夜的朗月。山塘溪水清兮,胥江之桥玲珑,整个夏天,他们一起过了许多苏州的石桥,看过许多次吴侬的柔云,为着古典姑苏加上一点抒情的爱的阐释。

终于在次年九月九日,客人和三姐在北平的中山公园水榭结婚。

《边城》的翠翠,《三三》的三三,《长河》的夭夭,先生生平最重要的小说,总有三姐兆和黑而俏的影子。直至先生走后,九十年代国内有了可以出版的气氛,三姐又用尽余生十多年的光阴,张罗着给客人整理文稿,出版全集。

摄影镜头到此,日头已渐渐西沉,村中林河多了一分沉静,水面晕起氤氲,光影一瞬而逝。我在田埂上漫步走着,忽然被摄制组叫住,回头又来到河边,用不同于先生边城的含蓄克制,向着汤汤的河水大声呼喊了三声“翠翠”,一个特写,一个近景,一个远景,那个人也许明天就回来。

结束后,部队开拨,走马高速去往凤凰县。

凤凰夜

抵达凤凰,已是傍晚,清雾依稀,拍摄组投宿在古城近处的一家酒店。酒店位于水泥路斜坡旁,店内大堂和廊道挂上了巴洛克风格的画,从电梯转角出来,也和墙上欧洲贵族妇人像对面,豪华甜美,湘西宫廷,让人啼笑皆非。

从五楼的酒店窗户望下去,斜坡下车流不息,热情纷繁,显然大家都从茶峒桃花源出来了,不复得路。

我和妻脱离大部队,在点评上得到的一家饭馆坐到临街窗户边吃晚饭。季节是九月末尾,距离十一也还有五天,窗外街上时时有导游举着小旗子,后面是一团一团刚刚抵达的游客,新鲜喜悦熙熙攘攘。主菜是血粑鸭,也是凤凰特色,鸭血淋入方块的糯米,嚼时偏硬,鸭肉淳味,并有店家赠送的小块炸菌菇佐餐。点菜时店主人问辣度,我们回答说微辣,结果上的菜接近于没有辣椒。

凭此也可以发现地区对于游客的熟悉,在辣味上的慷慨妥协,并且在价格上的略贵轻奢。

晚饭后步行至凤凰古城主景区,不时与路边过路的游客擦肩过鼻。在普遍印象中,边城即是凤凰,课文上的翠翠和爷爷也生活在这喧闹的凤凰小城,只是茶峒与凤凰,吉首和保靖,花垣与泸溪,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下辖的这些地域,除了名字都优美有古意,现实情况却全然不同。凤凰县独独可以浴火重生,超脱而出,自然与人们以为的边城所在的美好误会大有关系,也得益于此地明清古居,古城楼,祠堂,石街,虹桥的良好保存。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无言的风华,茶峒失败在了历史遗存上。

我们走到了南华桥上,望到桥下的凤凰古城,赞叹于古城的辉煌壮丽。没有来到凤凰之前,我在图片上得到的凤凰印象,无非是一条河,几栋吊脚楼和吵杂喧哗的河边街景印象。可眼前的沱江既宽,宽过百米,水声激越,两岸灯火通明,商铺游人,市声灿烂,水映霓虹,繁华如梦。

桥头下台阶到水边街道上,浸入不夜之城,水汽迷蒙,迎面袭袭,水车旋转,心旌摇曳。从沱江跳岩过江,连接两岸的雪桥和月桥,塞满铺面的南人北人,兴致勃勃,游兴正酣。岸边苗族服装,可供游人穿戴,百褶裙,银头饰,沱江留影,丽人俊俏,使人沉醉。

在声音方面,超越所有的,是两岸酒吧的吆喝和拉客的响动。边陲不夜城在经济发展方面,几乎全靠旅游,于是乎主打猎奇的酒吧轰鸣,自然不会受到限制。音乐的狂响,酒精的点缀,荒唐的邂逅,成了沱江之水的现代阐释,一种现实的庸俗,并且越往深夜愈是放肆。

我想起沈先生在北平北河沿银闸胡同窄而霉小斋蜗居时,隔壁屋的大学生每天无事可做入了夜就开始练嗓子,《马前泼水》,《打严嵩》,先生搬到上海吴淞,楼上则住了一位需要脚踏木地板才能作诗的大学生,隔壁则是某寡妇和她的女儿,入了夜母女轮番唱摩登的意大利歌剧,他不胜其扰,抱怨不已。先生热爱音乐,以为音乐是最高的艺术形式,流动的,灵动的,如水一般轻柔,却十分敏感于声音。先生写过的吊脚楼,那种纯朴自然,野性纯良,连同女人与柏子,都消失殆尽。

我想起不远处沱江畔听涛山的长眠之处,拉上窗户,市声遥遥,一切都有点儿陌生,茶峒已远,凤凰涅槃,清净逍遥,沉沉睡去。

凤凰古城沈从文故居

第二天醒来,在巴洛克酒店大堂跃层餐厅早饭,油条,白粥,和化妆师的脸面涂抹。拍摄组启程去采风,我被告知在酒店准备中午用到的故居提纲,妻便很高兴的说她要先去白天的凤凰古城看看。

先生祖母是苗族,母亲是土家族,他身上则有着四分之三的少数民族气质,比之老舍是满族,李太白是西域胡人,和先生一样,汉字对使用它的民族并不计较。太白的诗千年来与日月同辉,先生的创作也是连接古典传统与现代文学的一条素色的虹。先生常常自卑为乡下人,然而其祖父却是清末贵州提督,移居凤凰时造了一座大宅子,沈家在当地也是显族。或许是家道中落,又或者彼时此地民风太过粗野朴素,青年时期辗转北平、上海、青岛城市的先生从来都离不开自己身上乡下人的秉性。

采风的车队回来了,大部队顾不上休息接连赶去凤凰故居。我第一次站到青岛福山路沈先生故居的门前,碧海蓝天,心潮踊跃,气象万千,铁门长闭,长长的福山路上空无一人。又一次站到另一座故居前,心境却完全不同,近似一种观光的意味,少年时候的大家族,逃课打架的顽童,来来往往跨过门槛的游人,取枪预备出门去辛亥革命的父亲、四叔和表哥,带走故居书店《从文自传》和《湘行散记》的背包客。

写作《边城》时期的沈从文,在北平

故居里有一张一九三四年春先生在北平中山公园的像,花木盎然,长衫文雅,也有一张三三年秋西城达子营写作《边城》的长桌,秋天光阳,鸽哨清亮,光透纸背。

那是先生的黄金时代,写出了人们认为的代表作,从此往后的时光,抗战南迁,彩云之南,昆明途上,重返北平,时局剧变中他草草的作品,几几乎淡出了读者的印象。

《长河》的未竟,《七色魇》的深奥,《雪晴》的孤篇,《看虹摘星录》的实验,在我看来,这些篇什才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最为激动人心的所在。是的,他们缺少完成度,《长河》写了不到三分之一,《七色魇》刚刚开启了神性,城市壮丽幽深的色彩也不过展现十之一二,我看见唐宋之文的印子,汉字白话文言的用笔典范,也发现现代人格的瑰丽,其交融处如梦如幻,使人痴迷。

五四时期的文学改造,在政治和国民动荡之中,大多人不会记得艺术,也愿意为时代洪流所裹挟,做出所谓高明的选择,唯有先生,仍旧给予自己的文学以最高的尊重,终其可以执笔创作的前半生,矢志不变,坚如磐

傍晚的凤凰古城

日头慢慢的下移,中午偏午,拍摄组关于我的部分结束了。

离开大部队穿过镇筸小巷,墙边不知名的繁花正在谢落,天空静静的。我和妻游览了白天的古城,看过凤凰城楼,看过古城的商贾,路过不尽的旅舍和餐馆,江西人在此卖布,福建人在此卖烟,广东人在此卖药,市井秩序,各得其所。临过一个小铺面买木锤酥,每包五元,一袋若干包,店主人自顾自的在门口制作酥糖,也不看顾客扫码支付的结果。白天里的凤凰,照旧不少那一分纯真,苗人游贩走街的售卖,也不少那一分勤劳,一切皆十分适宜。

从古城中心沿着沱江西行,向河一面的楼阁挂着红灯笼,交错插着国旗,杨柳依依,风动幡动,蔚然大观,还有几天就是国庆的长假,古城的各处势必铆足了劲,预备接待九州而来过江之鲫的客人。

沱江里顺江而下的长舟,映着白云长天,青山绿水,舟里人各得一些悠闲。

沱江泛舟

走出八百米后,已然出了古城核心区,建设一半的旅舍,宁静向阳而睡的黄狗,一派清幽,市声依稀,不到二百米,便来到了先生的墓地。拾阶而上听涛山,湖南政府的立碑,凤凰县的致敬,黄永玉的悼辞,四妹的铭文,三姐的后记,和先生的五彩石。

先生的后半生,不能执笔,落寂而终,官定的序列,也几乎将他忘记。只是为人性的文学,为艺术的纯粹,先生一定可以使当时人汗颜,也足以为后来者垂范。五彩石背面四妹充和的铭,于先生的一生,至为恰当——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拜谒后我们重回古城,登上了北门城楼,在城头上再也望不见对河杀头的血腥景象。

走石板窄街四处闲看,只觉得凤凰古街规模既大,纵横交错,似乎平遥、丽江都无法比较。边地的野蛮和楚地的文华,交织成趣,此地又有熊希龄、陈宝箴故宅,田家杨家祠堂,万名塔,虹桥,米粉和腊肉,椪柑与猕猴桃,于白天来说,实在是一个旅行的好去处。

凤凰古街

凤凰古街

待到日暮古城点灯,喧嚣还未开始时,我们在南华门乘车去铜仁机场返京。

黔阳籍的师傅一开始沉默不语,当我问起湘西巫蛊之术时,师傅上至高速公路山洞的鬼魅出没,湘中村落巫人的神秘莫测,再有苗民苗寨的彪悍,流血械斗,长长而谈,更增加了边城奇谈的意味。

万千之中,我突然记起头天夜里到凤凰时,古城近处有一座不知名字的山峦,山顶一座通明的高塔,高华清远,彻夜明亮。

——李綦周 写,2020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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