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antiago找到我的城市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 2020-02-23 14:05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智利之狭长拉开了无数波澜壮阔的美景,首都圣地亚哥就有点给比了下去。但自己一无所知地来这一趟,却在圣地亚哥收获很多惊喜。可能也因为跟了当地Tours4Ti'...

智利之狭长拉开了无数波澜壮阔的美景,首都圣地亚哥就有点给比了下去。但自己一无所知地来这一趟,却在圣地亚哥收获很多惊喜。可能也因为跟了当地Tours4Tips组织的几次walking tour,非常对胃口,看更接地气的景点,讲当地的生活和食物,甚至更多地谈论政治和信仰——他们讲述故事的方式、所思所想也与我相合,就多了些共情。同时,用脚步去感知这个城市的尺度,对我来说也是尽快把握其脉络的最佳方式,城市格局印进了脑海,闭上眼也能想起那些街道和东南西北。

于是成为“我的城市”之一,成了以后有时间就愿意来走走的地方。

降落前很长一段,都可以从舷窗遥望安第斯山脉,一簇簇积雪下是延绵不绝的黝黑的山体,无疑是雄浑的,但又像是不苟言笑却温柔守候的Walter医生。现在这样写来,意识到圣地亚哥在旅程的一头一尾刚好定义了全部,起于美景,落于人,正是这次最最动人的两部分。

不过大概又可以说,大多旅程,乃至人生,莫不如是吧。

圣地亚哥位于名副其实的“地球另一端”,抵达时已经两天没有沾床和热水澡,自己都嫌弃自己。

到青旅以后立马洗漱干净,才又活了过来。这天周日,附近只觅到一家披萨店营业,浸在奶酪里的宽面意外地肥美好吃。接触到的青旅前台和uber司机都不通英文,但感谢大家的好朋友谷歌翻译,不仅促成了沟通,更感受到当地人腼腆中的友善和耐心。

水足饭饱、一切搞定后赶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国家美术馆,参加Tours4Tips的城市游。向导Carlos带着我们去看街头涂鸦以及背后的表达、诉求;在每个南美城市都有的武器广场,以同性恋、堕胎等话题为例,解释说智利是一个偏保守但一直在进化的国家;在总统府所在的La Moneda宫和广场,讲述现代智利可能最重要的关键词:1973,Salvador Allende与Pinochet;去看感受地铁和地下壁画,然后结束在最具现代与生活气息的GAM文化中心。

连轴的长时间飞行加上还没切换进入英语模式,这半天的tour愉快但囫囵吞枣,很多信息当时没太吸收,而在接下来的三周里随着新的输入再慢慢反刍出来,又得到强化。比如Allende和Pinochet真是永远绕不开的话题,与之相关的各种大字眼又缠绕在一起;出发前对智利一无所知,回来后再慢慢查资料,更明白是很难一言以蔽之的历史。只是可能会做free walking tour与会参加这样tour的人,估计大多偏左吧,听到的也就多是对前者的赞扬和叹息,对后者的批判。

还没记住Allende这个名字时,就在La Moneda宫前他的塑像下,记住了Carlos说:He is controversial as a politician; but as a person, I admire that he is definitly coherent.

听完故事过来,就看到La Moneda宫后面巨幅国旗飘扬,像是给刚才的讲述加上重重的感叹号两幅大型涂鸦,左侧来自年轻的INTI; 右侧来自更年长的 "Mono" González和Brigada Ramona Parra (BRP),与Allende政府、聂鲁达、智利画家Roberto Matta等都有密切联系。

相对比较古典的武器广场

街头两角

圣地亚哥是个很摩登的城市。很喜欢这半天行走过的街道,宽阔整洁,尺度宜人,各种风格的建筑立面并置融洽。

尤其一些现代大楼整体简洁,只通过转角或阳台上多一笔的处理,将装饰融入整体;不同程度的浅黄、白、灰色墙面带一些粗粝,显得统一而典雅,想来应该是来自当地的泥土砖石吧。只有偶尔看到着黄绿色军装和军靴的警察,或者全副武装的军车,还提醒着你这仍旧是人们印象中的南美。

在三周后的另一个tour里,了解到这摩登面貌一部分因为频繁地震,早把老房子都弄没了;而原本不知地震为何物的西班牙人和其他欧洲殖民者,又怎样在这片土地上慢慢习得制造混凝土,建造房屋。

非常喜欢最后的GAM文化中心,完整名称是Centre Gabriela Mistral。建筑表皮估计是刻意做锈的铁皮(同济中法学院那种),红褐色本来有些不搭的,不过镂空雕刻和打开的形态弱化了体量,多了通透。主体是两个不高的扁方盒子,中间以覆有顶棚的开放广场相连,周围又依靠高差和走廊,形成分散的小尺度开放空间,不仅游客、市民可以随意休憩、相聚,我们还看到年轻的舞者在此排练。此外,中心承载的室内功能还有各类演出、展览、会议厅、餐厅与咖啡馆。

1972年,在Allende政府治下,这里只花了不到300天就作为一个会议中心建成;建造者们都是志愿者,没有工资,他们得到的回报就是这个公共建筑可以为大家所用。和这个国家的进程一样,中心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也经历了独裁、封闭又开放的过程,幸而如今又作为一个非常开放的文化综合体,融入充满活力的城市肌理,可以说是现代智利的一个譬喻和缩影了。

文化中心西南侧就是Santa Lucia山,是鸟瞰市区的去处(但偏现代的圣地亚哥其实没什么可鸟瞰的)。

而在山和文化中心之间夹着的Lastarria是有些波希米亚感的小街区,都是饭店酒肆,沿街还摆满小摊。夜幕降临后,可以说是圣地亚哥新天地了。

Lastarria的一个路口有一组街头艺人在表演tango。两位都是男士,其中长发那位反串,妩媚风骚非常到位。两位的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不仅旋转腾挪卖力,还有跳跃和托举,可能比起男女组合更多了力量。氛围太好,以至于观众里的一对年轻情侣也下场炫技起来。

这个街角喧闹得刚好,不知何时才会睡去。

微凉的晚风、街道的波希米亚感、人声、乐声、食物和酒的香气像游动的小鱼一样环绕周身,完全放松下来,感受到假期真正开始了。

推荐餐馆Bocanariz,换算成人民币50-70三杯的wine tasting你买不了吃亏。

最后挑的酒单和类似tapas的小食组合都叫De Mar a Cordillera,从海到山。

第二天的航班非常早,抵达机场时天还黑着。Uber司机还是不会英语,却很容易地告诉我:前一晚有月食,就在两小时前。我想起几小时前晚归的路上看到满月挂得很低,显得大而亮;月亮下面贴着迷人的曲线,但在沉沉夜色里分不清是云还是安第斯的山脊。有点可惜啊,错过了这样的月全食。

月食过后,我将飞到北面的玻利维亚,然后一路南下,去看白色的盐田和红色的沙漠,彩色的泻湖和无尽的山脉,还有星空和大海,最后再回到这里,继续读智利的故事。

再回到圣地亚哥时,住了一家叫做Hostal 1918的民宿,度过了最后的美好时光。屋主Samuel是个很厉害、也很可爱的chef。我们深夜抵达,第二天早早出门去Valparaiso,就拿了他准备的三明治带走;第三天送N出门去酒庄之旅游又很早,撞上正在准备的Samuel,他带着点惊讶和小委屈问:啊你们又不吃早饭了吗?在我表示自己会好好吃早饭后, 才像孩子一样(划掉)开心地走开。

很惊喜,早饭不是自助,而是Samuel准备的一整套set。他做的Omelet尤其好吃,带一种独有的特殊香气。几次闲聊下来,慢慢知道他过往做fusion菜,游历各国,现在回到圣地亚哥开公司,做旅馆则是额外的爱好。难怪做着饭进进出出时,他周身洋溢着喜悦和爱做家务的气质,这个chef是真爱做菜吧。

我又问起这家旅馆的名字,他又愉快讲起是他爷爷的出生年份。几年前他从祖父和父亲那里继承了这栋老宅,从破败不堪改造成现在的雅致小屋;他和未婚妻、女儿住在院子里另一个小房子里,偶尔看到墙上挂着大中小三架自行车,静物也显得格外温馨。

花园里绿植葱茏,别墅装修简朴淡雅,还点缀着一些老物件,比如花园里的佛像,作为台灯桌的罗马柱,都别有风味。

而这种总是问对了问题的感觉,对我这个住客来说也是很棒呢——

So what are your best at?

Oh my best cuisine is seafood, always seafood.

Hey my favourite is sea food too!

希望有一天再回到这里,再尝尝圣地亚哥和Samuel的海鲜料理。

两段住宿都位于Providencia,是首都的中高档住宅区,遍布独栋花园别墅和得体的高楼。Hostal 1918毗邻宜人的Vicuña Mackenna林荫大道,沿途遍布小餐馆,有活力而不嘈杂。路上停着不少摩拜,还是最新车型,也常见路人骑小橙车而过;附近的超市旁还有快递柜——在地球另一端,却觉得和上海无缝衔接了。

这天就在晨曦里走过Vicuña Mackenna大道,又去参加了首都另类游。导游Cami是个很有活力的魁北克人,一上来讲到智利的频繁地震,以及代表智利人民乐观主义的terremoto鸡尾酒。比较惊讶的是她说到南美的城市都有两面(之前在玻利维亚也有听到),富人区和working class的街区是完全分开的,在圣地亚哥,分界线就是浅浅的Mapocho河。

这趟游览的重头戏是各大当地集市,看过了绿铜屋顶覆盖、原本按艺术中心来造的中央市场,我们就越过Mapocho河,去到圣地亚哥的平民区La Chimba看南美第五大集市La Vega。

越过Mapocho河,立马感受到了不同,道路并没有变窄,人流却一下子非常拥挤了,黑人等移民也多了起来;再往前到越靠近la vega的地方,就越像熟悉的……城隍庙的感觉。集市本身占地6公顷,集市的生态群还超越物质大棚,再向外辐射,和周围的杂货店、派生市场一起形成了一个集市群落。行走其间当然会迷路,但如果不着急的话,很容易理出混乱中的秩序,从奶制品,肉类,走到蔬菜,水果,再外面还有日用品等,包罗万象。

市场里人声鼎沸,向导教了我们一个表达“让开”的专门用法,提醒在市场里注意赶紧让人,以及保护好自己的财物。实际走下来,还是觉得这里人都非常热情和友好,看到我的相机还会招呼拍照。并不只是招揽生意的那种热情,或者像土耳其人有些失了分寸的殷勤——很难说清楚,在欧洲,我就最喜欢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热情、淳朴、快乐,笑容可以打败太阳,而这次在这个摩肩接踵的市场里、在从玻利维亚到智利漫长的旅行线上,我都感受到了类似的善意、率真和感染力。

图片完全无法表现出La Vega的混乱和魅力啊啊啊La Vega附近有一个小小的Mercado De Abastos Tirso De Molina,清新得不行

这趟游玩结束在圣地亚哥的公共墓地,墓地占地85公顷,在近200年里收纳了近200万个离去的灵魂。

智利虽然没有墨西哥的亡灵节和如此积极的死亡观,但行走其间还是常常觉得穿越进Coco。一个因为死亡而相对凝固的世界,也更忠实地记录了这里的贫富差距、移民社群和历史、草根和富人的信仰、审美等等。有一处寻常小墓已经无法追溯到底属于一个被绑架而早夭的孩子还是命运凄惨的雏妓,却承载了很多平民朴素的愿望,堆满鲜花和祭品,比如一块后加的小小石碑上就写着:谢谢你保佑我的孩子成为一个建筑师。

我们最后坐在Allende墓碑旁的树荫下,又回到那绕不开的话题聊了很久。

记得亚美利加朋友回国时,曾和她们聊到,在国内越来越多时候觉得有一点孤单,在一些最基本的观念上越来越难和人聊到一起去。却没想到此刻在地球另一端的墓园里,在阳光和绿茵下,和一群不会再遇到的人,有了一场有共识、不费力的谈天说地。

可能因为向导Cami本人也是异乡人,更能带动开放的跨文化畅谈。随团一起的有来自比利时的一家三口,其中的妈妈Tanya是个医生,但不知怎的和我提起了传统建造技法的当代运用,于是我们就愉快地聊了下去,包括嘲笑意大利移民的巨型共有墓地怎么这么丑,太不意大利了,说不定建造于冷战时期团里还有一个用富士相机的华裔女生,一个德国汽车工程师在北京和上海都实习过、对永康路拆掉这样的本地话题都非常熟悉,一个经常来中国玩耍的印度裔美国人……刚好在各自不同的背景下又多了些共通的可以讨论的东西,包括解决了我一直以来的天问:德国人到底是怎么看他们的土豆糯米丸子?

结束前,Cami笑说她对时间的控制一直不太好,但显然没人在意这个,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以至于不约而同要回到中央市场去吃饭,于是又有了个延长版的集体午饭。

中央市场已经是个很多游客的景点了,其实价格没有多实惠,但喝到了无比鲜美的智利鱼汤Sopa de Mariscos,以及此行最烈的Pisco Sour。

第二天又在中央市场旁边的La Piojera喝Terremoto

余下的时间里又去看了第一天经过的几个地方。

国家美术馆里的Roberto Matta值得一看;总统府后面的文化中心是个漂亮的玻璃盒子。可能因为头一天是个周日,街上没什么人气,三周后再走一遍就热闹了一百倍,宜人的街道上有热闹的人来人往,总是我喜欢的城市的模样

离开智利那天非常匆忙。带N又去逛了中央市场和La Vega,各自买了20块一公斤的草莓、18块一斤的樱桃、以及一大盒搞不清重量但应该也很便宜的蓝莓,在返程的飞机上吃个不停——我想大概两个月都不需要再碰这些水果了。

本来还想去摩天楼Costanera感受下智利的繁华面,但时间实在不够,最后从市中心回旅馆途中,经过了一个叫Vivo的购物中心当作弥补吧。

武器广场上有很多棋局经过一个很大的二手书集市,和美好的庭院相映成趣

最后一天,一早先去了回忆和人权博物馆,是个特别好的决定。

博物馆接待员给我们大致介绍了整体的概念和布展逻辑,最后讲到很多很多的失踪者目前依然下落不明,为此仍有不断的游行,寻求解释和调查;每年9.11,受害人家属会相聚在这个博物馆,寻求一丝慰藉。伴随着她不太流利的英语介绍,过去三周里的见闻在脑海中翻飞,看到一本被害者家属制作的画册叫how we have lived,想到还有那么多人的亲人在受着折磨,就已经觉得眼泪要出来了。

布展最后一块区域,以时间轴详细记录了皮诺切被公开投票赶下台的那一晚。

我注意到日期,那是在我出生后一个月,噌的一下,就好像银线穿过柯南脑海那样突然拉近了距离。从不怎么关心这个世界上有过的惨案,但身处这片国土,在各种tour中不断被提及,一切都被推到眼前。尤记得一个纪念碑叫做para que nunca pas (so that never again)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就是我不愿关心那些bullshit的原因。可是又觉得,只要多一句para que nunca pas悬于心中,就多一点美好和希望吧。

博物馆建筑本身很有看头,是个半沉入地下的墨绿色盒子,由来自巴西的Estudio America设计。我其实很好奇,由巴西人来操刀这一讲述智利历史故事的房子,智利人会觉得不舒服吗?不过最终也没问出这个问题。走出博物馆时依然阳光灿烂,路对面几个小摊贩的彩色阳伞提醒着生活多美好。

在智利和玻利维亚,总觉得人们特别喜欢谈论这些话题。比如这个博物馆的接待员其实比我更年轻,并没有亲历历史,却有很明确的讲述和判断;之前在Punta Arenas划船,教练还是个大学生,闲聊间也很容易主动说到了智利虽然在南美还算富裕,但还是有贫富差距很大的问题。

作为缺少基础认知和坐标体系的人,我很难从这短短的见闻里断言智利究竟是个怎样的国家,经历了什么,问题又严重到什么程度。唯一确认的是,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这些问题,并且像谈论的人和组织还是安然存在着,总是一件好事吧。

大概就像Valparaiso的另一位向导所说:

We were silent for too long. Now it's time to speak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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