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小记

每次听到《初恋红豆冰》这首歌总会想起槟城，即使上一次去已经是许多年前，但是她的模样却清晰如昨日。

所谓“槟城”大多是指一个离马来半岛最近处约2.3公里的槟榔屿（对，就是吃的槟榔），说她小，开车绕一圈也得一个多小时；说她大，错落有致的老街巷又能在一个下午骑自行车绕个遍。

非马来西亚人往往是为了乔治市(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文化遗产)的古旧南洋风情和闲散生活来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马来西亚人也能为了当地驰名鸭蛋炒馃条、虾面、叻沙、腐竹肉卷、煎蕊、淡汶饼等数不过来的好吃的，一言不合周末北上吃个痛快，为了美食往返几百公里根本不是事儿。

第一次去槟城是11年前，年轻力壮身体棒，坐夜班大巴，省钱省时，准备到了以后刚好天亮可以吃了早饭快活地出去玩儿。

谁料想司机开得快到飞起，11点半从吉隆坡出发，到了槟城才凌晨4点，与友人们在大巴站缓了半天都没醒过神儿，于是只好打出租到了旅店小吃云集的丽秋路(Lebuh Chulia)，找了一家24小时的Nasi Kandar（槟城出名的扁担饭）坐下，叫了一杯茶一碗米粉汤，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俩小时……天亮了，乔治市的老街巷在晨光中分外美丽。丽秋路(Lebuh Chulia) 在那个没有智能手机和各种App给指路、推荐酒店、景点的年代，我们在一本两年前出版的《游遍马来西亚》上找到了一个丽秋路后面小街上的小旅店。

老板看我们仨困得不能自已，于是提前给了钥匙，在房间小睡之后，冲凉出发。精神抖擞地租了5马币（大概10人民币）一天的自行车开始在乔治市瞎逛。

穿过风格各异的骑楼、停滞的车流，路过张弼士的蓝房子、卖各色小食的茶餐厅、英殖民时期的市政厅和堡垒，绕过钟楼，飞驰过海边大道，一下午晒得成功变成小麦色，都是年轻时的肆意和自由。

途中飞车正酣之际，还有好心的阿姨和大叔多次叮咛嘱咐一定拿好挎包，谨防真“飞车党”把包抢走了。还记得那个午后的鸡饭店，满头白发驮着背的老爷爷欢乐地叫着我们“表妹、表弟”，热情地招呼我们试试看招牌的超级美味鸡饭（后来三天内又连续去了三次，完全不管别的槟城驰名美食）。一杯又一杯解渴的柠檬茶在午后的暑热发着汗在桌上留下水渍，丽秋路上人来人往，一排排骑楼的遮阳竹帘写着店家的特色广告，门口的马赛克花砖各有特色却又有着和谐统一的美，这大概就是槟城平凡一天本来的样子……

后来又几乎每年都再去一次槟城，丽秋路上的老牌商店慢慢变成了特色民宿、咖啡店和酒吧，还好鸡饭店还在。

极乐寺的佛塔翻新了、又修了新的佛像，升旗山的原本红白相间的小火车也换成了蓝色的新火车，乔治市突兀竖着的Komtar大楼增加了楼顶观景平台和高空行走体验，海边的公寓更多更高更密集了……每次都有一些新变化，却依旧是槟城那亲切的自在、闲适的老南洋悠闲时光。

最近一次去槟城，开车经过了我国企业参与承建的第二跨海大桥，24公里的大桥蜿蜒穿过槟城海峡到了岛上与乔治市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不少高科技企业在此设厂（尤其是硬盘、主板等信息行业），远处可以看到以乔治市为中心的城区和Batu Frringghi海滩高楼林立，大多是风水极好“背山面水”的高级住宅，颇有些香港的味道。

进岛以后，尽管高楼密集，却毫无局促感。

趁着黄昏时分海风凉爽，阳光正好，和友人直奔植物园（谁叫我们都是植物/雨林爱好者）。夕阳下的植物园有些秋天的味道，可是绕过一个弯，躲过一群黑毛戴着白眼镜的猴子，却有一株泡桐树正在盛放，好似春日开满枝头的樱花，多了春天的喜悦与希望。

意外之喜是发现植物园中竟有多条小路进山，甚至可以走到山另一头的升旗山去。于是询问了几个登山友之后，我们定好路线，决定第二天下午来穿越雨林，到升旗山山顶去。

谷歌地图显示穿过雨林距离为五公里，大约需要步行一个小时(可能它真的觉得我走的很快），友人和我都觉得这完全不是事儿，可以上午环岛绕一圈，吃了午饭，然后慢悠地溜达着去升旗山山顶，再安排一个红豆冰什么的……然而就如同生活中大部分的事情一样，计划没有变化快，惊喜（惊吓）连连，只盼到最后能大舒一口气。

进了月亮门，雨林里的小路维护良好，时不时能遇到来往的当地人，走了十五分钟后，出现一段堪比泰山“扶摇直上两万里”的楼梯，都是蹭蹭地下来的当地人（甚至还有扛着煤气罐健步如飞的大叔），我安慰自己说，没事儿，上了这段，到了山顶，平地一跑，马上就到了……可是楼梯过后，到了一个休息站，居然有厨房、淋浴设施和健身器材，热爱爬山的人们在那儿舒活筋骨，准备下山。

然而此时地图上显示我们才刚走了五分之一的路，而30多度的天气真的能把人完全热蔫，而且林间只剩下我们俩人和静谧雨林中偶尔回荡的各种鸟类和猴子的声音，好在林间有时不时能居高远眺看到岛上的好风景作为鼓励。

过了休息站之后的路没有了楼梯，却都是平路与手脚并用真的“爬”的山路的组合轮番登场……在经历了疯狂的两条野狗守卫的小路后，突然上升旗山的小火车(Tram)铁轨出现了，激动过后，是看不到头的蜿蜒陡峭的水泥路、更多更陡的小楼梯以及迟迟到不了的山顶……以时速2.6公里的速度走了半小时后，终于到了山顶的车站，这时的山风、超大水果冰真的是慰藉疲惫的身体与灵魂的好物。

白色小房子分别是槟城和对面的半岛虽然升旗山上有英国殖民时期修建的小火车(Tram)方便游人上下，但是真正的植物爱好者当然要穿过雨林走回去呀！下山时我们自觉选择了运输物资修建的柏油路，这路是为皮卡还有四驱越野车等车辆修建，所以特点就是——陡，但是风景美，走一个半小时下山，你得有一副好膝盖才能正着走、倒着走、侧着走5公里顺利到达终点……

这次上山总共用了2个半小时，从海拔7米爬到683米，下山却因为路况比较好，只用了1小时15分钟。结果就是，一路雨林太美、风景太好，虽然累得睡不着，却想再来一次。下山后路过槟城的赛马场，没有比赛的日子里，门口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颇有年头的老奔驰，只有马场旁边的高尔夫俱乐部开着，俱乐部装修和国内的比起来显得非常朴实，墙上挂着俱乐部从英殖民时期到现在的主席及成员名单，里面倒是坐着几桌互相熟识已久的大叔们，对着宽阔无比的赛马场（吉隆坡的双子塔就是建于原来的赛马场上），在黄昏的微光里喝着啤酒喝着茶，笑谈生意和人生。同行的友人说，“和槟城华人做生意与别处非常不一样，搞砸了一个，全岛都没戏，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不少是世交，是世代根系深扎于此的家庭，不是随来随去的浮萍，而这样的群体中坏消息和八卦跑得就更快了……”。

第二天错过了酒店的早餐，醒来后直奔“表弟、表妹”鸡饭店，当年的老爷爷已经不在，儿子接手，细心地问了要什么部位的鸡肉，快刀干脆切好，淋上特制黑酱油，盛一碗鸡油饭，配一碗看似寡淡的鸡汤，味道如11年前一样，简单的烹饪却带出食材最好的味道。不少食客们与老板已认识多年，闲聊间丽秋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修缮后的骑楼好似经历岁月沉淀后的美人，不缓不急，细诉旧时光里的新故事。

生活中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猝不及防的变化吧，在这变化万千、惊喜/惊吓连连宅家无限模式的日子里，遥祝亲爱的你们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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