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青城》

海滨城市的好处，自然有着风光上的绮丽，就是作为交通动脉的机场和火车站，也有地理的优势，如同南方福州的长乐、海南的凤凰机场一般，青岛火车站也是建筑在海弯之边，引以为海陆交通货物物流的便利。德占青岛时，德皇威廉二世寄望青岛成为远东的模范，超越香港。于是德人锡乐巴设计建造了一座完全德风的建筑，作为青岛火车站，红墙绿尖顶，灵感来自于其家乡的一座教堂。

九十年的时间，车站尖楼的机械大钟也吹了九十年的海风，来往的轮船从大海靠近车站，运输货物，又从车站离开大陆，络绎缤纷，繁忙不息。

青岛经济的发展繁荣，愈发显得车站的局促，终于在一九九一年拆除老式德国站楼，替代的是适应市场时代更大面积的新车站大楼，出于青人对于老站的怀念，新起的车站仍旧延续着过去日耳曼式的风格。对于暑期下海季节来青的游客来说，甫一下车，出青岛站，首先得到欧洲摩登建筑的车站印象，以为是过去殖民时代的遗存，其次是眼前一派的碧海蓝天，长长的栈桥从海岸伸向回澜阁，桥上游人如织，再远方是深阔无边的绿波大海，长天远海，便取得了对于青岛的第一好印象。

从青岛站附近的栈桥海水浴场开始，沿着修长的城市东北海岸线，依次是汇泉湾的第一海水浴场，八大关的第二海水浴场，太平角的第三海水浴场，靠近奥帆中心的假日海滩浴场，香港东路南向的石老人海水浴场，直到崂山北麓的仰口海水浴场。我来青的目的不在跳海游泳，只在第五次去青岛时候属于下海时节的八月盛暑，在第三海水浴场光脚趟过细沙浅滩。相较于城市海岸线的绵长开阔，青岛大多的浴场总是人从众的，从海岸边用细网兜出一个狭窄扇形的浴场区，应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记忆里惊奇的是游览崂山时，大巴车过流清河，车窗外悬崖下的流清海滩似乎有少许游客张着红色的太阳伞，怡然自得，海水清澈洁净，引以为浴场的清流。

北方的地界，使人容易想起来的，自然是北京，渭水的长安，冰国的哈尔滨，只是京城缺水，西安古旧，哈市太冷，能得到自然和现代的综合，在我看来，北边的城市里，惟有青岛。

如果讲到历史，似乎不是青岛的长处，其实周初太公封于齐，胶东半岛大兴鱼盐之利。齐鲁衣冠天下，市租日取千金，丝织贸易繁盛，其余诸侯望尘莫及。即墨刀规制之完整，在古代货币为独出，物质扎实，信用可靠。彼时海上方士必称来自燕齐，胶东自古对外文化交往频繁。由于天时良好，地利丰盛，人性朴质，青岛地方的风华，流转至今。

驱车从崂山区海尔路出发，直抵黄岛红石崖， 横穿青岛东西跨海交通，桥面并连线至红岛，全长近四十二千米，贯通三岛，便是胶州湾大桥，二〇一一年建成时，是为世界最长之跨海大桥。

我在前夜规划第二天的旅行地点时，得到大桥的消息，等到第二天自小鱼山去时，天色将晚。红日与霞光铺满了海面，天空深蓝，海风拂煦，从车里望出去，钢铁毅志的长桥从傍晚里飞驰向海面。桥面甚宽，双向八车道，行车十分自然，车子宛若架在海面的汽艇一般，从大海的深处奔向无边的夜晚，海里有渔船抛网，月光如银，水面如金，大气磅礴，悠然闲适。

大桥顺畅连通青岛本岛、红岛和黄岛，红黄二岛更是托起青岛蓝色经济发展的未来，红岛占地七百平方公里，黄岛则四千多平方公里，亦为城市扩张存储了足够的土地与空间。

按照4F最高级别建设中的胶东国际机场，客流也可籍由胶州湾大桥，运送至青岛市辖各处地方。我从青岛市政府前的五四广场出发，广场中五月的风巨型火炬在阳光下火红一片，近处的奥帆中心，一片一片白帆向海航行，融入烟雨迷蒙的深蓝海面。海上有波涛泛白，又有礁石隐现，下过一点儿小雨，徒步沿着海岸景观大道，游人们的兴致不减，细雨过后，天复晴朗。

随步在海岸边找个圆石墩坐着观浪，看着金戈铁马骑在浪涛上从东边涌来，撞击海岸，水汽四起，迷迷濛濛，有个游客突然喊叫道：“看那！好像有人被冲上海岸。

”

顺着人指的方向，是一位古铜肤色的中年本地渔民，黑色泳裤，两掌黑脚蹼，看不到脸，正俯身整个身子浮在黄石岸边的海里，身体随着波涛起伏，看起来是失去了知觉。一会儿那渔民身体又动了，借着浪势躬身扎入水中，似乎不是溺水，而是潜入水中在岸石里摸索些东西。

他的头向下完全浸在海里，靠一根伸向海面的塑料管呼吸，我们跟着他走了一路，海浪既大，每次下潜都要消耗十分的体力，与岸石和海浪搏斗，终于在海岸的一处台阶上了岸，胸前还斜挂着一个大篓。到了岸边，他把篓里的东西全部倾到地面上，一脸的豪爽，一地海胆，一摊海螺和几个野生大鲍鱼，引来游人小孩的围观与买卖。齐国海滨地方过去有田横五百壮士的豪举，我从城市岸边的现代渔民中，仍旧得到一种勤劳和不屈的教育，气节常存，青岛城市便永远不减那一分浩然之气。

——2019年10月9日 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