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游记:北魏遗珠 辽金旧梦

字号+作者:铁路小可爱 来源:[db:出处] 2021-02-08 12:17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大同位于山西北部,与内蒙乌兰察布隔着长城相望。作为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分界线上的重镇,大同借地利之险,扼晋绥咽喉,号称北国锁钥。农耕王朝视它为边疆屏障'...

大同位于山西北部,与内蒙乌兰察布隔着长城相望。作为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分界线上的重镇,大同借地利之险,扼晋绥咽喉,号称北国锁钥。农耕王朝视它为边疆屏障,北方民族更视它为逐鹿跳板,进可南下入主中原,退可回到塞外休养生息。

大同也因此三次成为王朝的都城,在北魏时是国都,在辽金时期则是西京。北方民族建立起的帝国在此经营谋略、规划城市,而信奉佛教的皇族又给它留下了特别的烙印:北魏时开凿的云冈石窟,辽金时修建的善化寺与华严寺,历经千年,沧桑雄浑,依然屹立在这片土地上,述说着往昔的气魄与荣光。

双窟中坐在筌蹄上的双思维菩萨

在1961年公布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时,这三处古迹也一同入选,成为石窟寺与古建筑中的翘楚。若去大同而未曾拜访这「御三家」,必是遗憾。

云冈石窟

魏晋以来,僧人们逐渐改变了「沙门不敬王者」的传统,转而寻求皇权的支持。最有代表性的转折,当属道统和尚提出了「皇帝即当今如来」的说法,佛教也迎来了第一波发展高峰。但到了北魏太武帝时代,却因朝廷发起的第一次灭佛运动,导致大量的佛寺被毁、造像被砸,僧尼被迫还俗,新兴的佛教很快坠入低谷。

为了振兴佛教,沙门昙曜接过了法果的衣钵,与文成帝白马相会,推动了一系列的兴佛举措,在武周山的断崖上开窟造像,就是其中之一。而由昙曜主持开凿的五座大窟,就是云冈最为著名的「昙曜五窟」了。

图中是十九窟的大佛,高近十七米,也是云冈最高大的佛像之一。据说昙曜五窟中的每一尊大佛,都是按照北魏开国的几位帝王的样貌来雕刻的。这也与「皇帝即当今如来」的观念相符。不过每尊大佛到底指的是哪位皇帝,尚有争议。

云冈石窟最有名的大佛当属二十窟这一尊,主佛高13.7米,站在下方仰望时很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不过这尊大佛,却是五窟中体量较小的。因为洞窟立壁与窟顶坍塌,失去了遮挡,所以这尊露天大佛显得尤为高大,远远地就能看到它的全貌,反而因此变得最为有名。

周身披着千佛袈裟的十八窟大佛,学者推测可能是象征着太武帝。太武帝在位时曾推行灭佛活动,佛教的发展遭受了重创。让「他」身披千佛袈裟,或许有救赎之意。

与下方拍照的游客相比,佛像显得尤其巨大。开如此庞大的石窟,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是要远胜于小小的壁画窟的,在当时也只有北魏皇室的力量才可以推动如此庞大的造窟事业。

那么这些大像窟是如何开凿的呢?我们从外立壁其实可以寻找到一点线索。除了窟门外,石窟外还有宽阔的明窗。这些大窗户可以保证窟内的采光明亮,使得主佛的面庞明亮显目。

更重要的是,在开凿石窟之初,明窗还是运送凿石的通道。或者说,巨大的窟洞是从上向下开凿而成的,匠人们先从明窗的位置向内凿取石块,留出雕刻主佛所需的大概轮廓,然后再从窟门的位置向内取石。这样的方式不仅避免了开凿时发生坍塌,而且难度也大大降低了。

裸露在外的十九窟西侧坐佛。因为石质的原因,早先隐于窟内的造像,有时候也会因为外壁坍塌而显露在外了。一些细处的雕刻因此也会崩塌毁坏,远不如窟内造像保存得完好。

有的雕像风化得很厉害,只剩下轮廓,与背后山岩纹理融为一体,颇有形销骨立,隐归尘土之感。

北魏后来将都城从平城(大同)迁到了洛阳,有些开凿一半的石窟因此再也没有完成。平城时代渐隐幕后,龙门时代开始兴起。地上錾刻取石的槽痕依旧在,只是都城改。

善化寺

五代十国时期,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为了推翻后唐,以割让燕云十六州为诺,得到了契丹大军的支持。自此以后,辽国的势力南进到长城沿线,而军事战略重镇云州,即今天的大同,则被升格为西京,成为辽国西翼的中心。

辽与北宋南北对峙了近二百年,而对西京的经略,也使得这片土地呈现了与中原不同的面貌,在建筑上也是如此。虽然辽构受到了北宋的部分影响,但与发生较多变革的宋代建筑相比,辽代建筑经由后晋,更多地继承了唐代遗风。而大同地区,则是辽代建筑最为密集的所在。

今天的大同古城内,最重要的去处,便是两座赫赫有名的古刹:善化寺与华严寺。它们都是首批国保,也都是辽金时期重要的建筑遗存。寺中的几座殿堂,也被梁思成先生列为宋辽金时代中国古建演变的典范。

寻访这两座古寺时,天刚刚下过雨。九月的大同秋意渐浓,而千年巨构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更显得雄浑苍凉。大唐遗风与辽金气血融合在一起,将是怎样的场景呢?

善化寺在大同南门附近,又称南寺。山门、三圣殿、大雄宝殿三座庑殿顶大殿一字排开,颇为壮观。普贤阁与文殊阁两阁对望,亭亭玉立,又显出不一样的风度。

山西是琉璃之乡,因此常可以看到精美的琉璃建构,善化寺山门外万历年间的五龙照壁就是其中代表。不过它不是善化寺原物,而是从兴国寺拆移过来的。

善化寺山门为五开间的庑殿顶殿堂,这一时期的山门庑殿顶颇为罕见。山门内有四大天王塑像,故而也可作天王殿。

山门为金代遗构,与《营造法式》成书年代颇为相近,故很被梁思成先生看重。山门的梁柎皆为月梁(或者仿月梁的直梁),梁先生特定标注:月梁之应用,自宋以后,北方已极罕见。

三圣殿也建于金代,因殿内供奉华严三圣而得名。屋顶颇为陡峻,与《营造法式》中的规定较为符合。

三圣殿的次间补间铺作极为华美,犹如一朵盛开的绣球花。

三圣殿的转角铺作。在恢宏的屋顶下仰视,中古时代的遗风迎面而来。

三圣殿中有一块金代石碑,记载了善化寺金代重修时的事迹。这篇碑文不仅是一份珍贵的历史资料,背后还有一段让人感慨的故事。撰写碑文的人不是金人,却是南宋使臣朱弁,他也是朱熹的叔祖。朱弁在建炎元年自荐入金慰问徽、钦二宗,实则前往谈判。后被金人扣留十余年,终不叛国,被誉为「南宋苏武」。

羁押在大同时,朱弁与当地僧人儒士多有交往,其中与普恩寺圆满大师之间尤为密切。后来他提笔写了一篇《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碑记》,于金大定十六年被刊刻成碑,就是今天三圣殿内的这通。

碑文中记载因辽末战火大量寺庙被毁,「所仅存者,十不三四」。大普恩寺(后世改称为善化寺)中的大雄宝殿虽然幸存,但毁坏也较为严重,故在金代又经过了大修。

幸存的大雄宝殿立于三米高台之上,面阔七间、进深五间,气魄宏大。殿内使用了减柱法,去掉了八根立柱,使得供奉佛像和信徒朝拜的空间都更为开阔。

大殿豪壮又不失秀美的板门。

大殿两旁是普贤阁与文殊阁,普贤阁尚为辽代原构(也有学者认为是金代),文殊阁已毁。这种大殿为中心,两阁对望(后演化为钟鼓楼)的形式,逐渐成为了后世寺庙布局的主流。

普贤阁旁山楂正红,经过允许,尝了一口,建议别尝。

华严寺

华严寺的寺名依据于佛教经典《华严经》,取“慈悲之华,必结庄严之果”的大乘教义。华严寺在古城西南,也是辽金时代著名的大寺。辽清宁八年曾在寺中“奉安诸帝石像铜像”,表明华严寺亦有皇室家庙的身份。后分为上、下二寺,上华严寺大雄宝殿为金代建筑,下华严寺薄伽教藏殿则为辽代原构。

上下两寺都是坐西朝东,与传统的坐南朝北布局截然不同,有学者推测或许与契丹人拜日尚东的习俗有关。

上华严寺大雄宝殿位于四米高的台基之上,面阔九间(五十三点七米)、进深五间(二十七点四米),三间设门窗,其余为实墙,显得敦厚宏大。梁思成一行人来此考察时,也不禁感叹:“殿面阔九间,巍然压台上,余辈遽窥全豹,不期同声惊讶,叹为巨构。”

在大殿恢弘的气魄下,正脊两旁的琉璃鸱吻显得小巧精致。实际上它们亦有四点五米之巨,比太和殿螭吻还要高一米多。

大殿正门上挂着两幅匾额,都是明代总兵马林所书。书法颇有军人之豪迈,与大殿正好相配。

薄伽教藏殿建于1038年,也是大同最古老的木建筑。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单檐歇山顶,在翠木映衬下,与大雄宝殿相比,显得温和很多。「教藏」,其实相当于佛寺的图书馆。

殿堂内内壁上有一圈藏经书橱,名为「壁藏」,是海内孤品。最令人惊叹的是,书橱间还有精美的天宫楼阁相连,堪称辽代建筑的微缩模型。可惜今天普通游客很难看到它了。(图源网络)

大殿内还有辽代塑像三十一尊,最有名的当属这尊合掌露齿菩萨了。露齿而笑的菩萨,在造像中很是罕见。(图源网络)

菩萨低眉,殿堂巍峨,大像庄严。来自草原的雄浑与刚毅,与来自中原的温和与秀美融合在一起;来自皇室的威仪与尊贵,与来自平民的恭敬与信仰凝结在一起,形成了大同这三处无与伦比的珍宝,在岁月的流逝中屹立如初,在历史的尘埃中光芒璀璨。站在屋檐与窟门前,无需言语,中古之风自迎面而来。

大同之行已尽,下一站,则要拜访另一处辽构:如参天大树般的应县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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