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潭岛打工换宿

一

2021年的暑假，我在姐姐的支持和鼓励下，去福建的平潭岛做了一个月的民宿义工。

误了高铁，6小时站票从武汉一路站到福州，转车上岛，拖着又大又重的行李箱跟着不靠谱的导航在巷子里绕了近半小时，终于在鸡回笼的时分到达民宿。小院的铁门开着，我从外面探头望了望暗黑的厅房，没有人。强烈的疲惫、孤独和陌生感扑面袭来，我打了退堂鼓，很想转头回家。在门口踟蹰了许久，最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试探地喊了几声，老板的弟弟出来了，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义工。第一次义工旅行，就正式开始了。

二我的小岛生活也开始了。第一次亲近大海，拎着鞋走进海滩时，既兴奋又局促，生怕被人看出我没见过世面。正值夕阳西下，一个人坐在沙滩上，看了一场美到惊讶的日落。和客人约着去看海上日出，清晨的海面，霞光万斛，脑海里不断响起陈绮贞小姐的歌声。与萍水相逢的人一起摸黑出门看日出，也是以前没想过的，后来我去成都，还和这个姐姐约了饭。几天后店里来了另一个义工，我们的名字都带“倩”，互称对方小姐姐（那时“小哥哥小姐姐”还没变得油腻）。岛上的各个景点，老城区、将军山、风车田还有三十六脚湖，都是和她一起逛的。从将军山返回时很难打到车，我们天真地想一直沿着全是礁石的海岸线，走到人比较多的坛南湾。结果费老劲才爬上第一座小山，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三十六脚湖的风特别猛，有个垭口就叫“大风口”，那里每一棵树都被吹得歪歪的，而且正在被吹得更歪。我当时用的手机像素特渣，也不会拍照。而小姐姐随身带相机，很会拍，照片差不多都出自她的手。小姐姐还特别会做菜，我挑食，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做什么我都觉得好吃的人。通常是她做饭我洗碗，我也做过几次，有次老板的弟弟问我某个菜是贵州的做法吗，我诚实回答：是百度的做法。

左手提着鞋，右手抓海螺的我一起看日出的姐姐多才多能的义工小姐姐三十六脚湖边草地上的小动物

三老板香子姐带我们去坛南湾她合伙人的店，我和小姐姐还有那间店的义工阿州，半夜在沙滩上散步，偶然发现了蓝眼泪，三个人开心得疯了一样一边尖叫一边踩海水。之后又受邀去店里吃海鲜烧烤，和阿州争唯一的摇椅，旁边的人看到了，摇摇头：“年轻真好。”后来和阿州成了联系不多但聊得来的朋友，他毕业时到学校找我玩，我和朋友们带着他一天内辗转了茶峒、洪安和凤凰。从小看到狗就绕道走，因为店里那只叫不二的粘人小龅牙，我开始不那么怕狗狗。在沙滩上它玩开心了，竟然跑来逗我，咧着嘴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故意不让我走。但也有恨我的时候。它爱翻垃圾桶，而且屡教不改。一次，它从我旁边走过，鬼鬼祟祟的，等我进厕所一看，果然又翻了。于是我向香子姐告状，它被揪着耳朵到垃圾桶前拍了两下，然后抬头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老板的记者朋友说去东庠岛的时候带上我，但因为台风，计划不得不泡汤，我回家那天台风刚过，一个月后“爸爸去哪儿”剧组去了那儿。长江澳是我见过最清静且干净的沙滩，那天下午，好像除了我们就只有一些挖花蛤的人。我们捡贝壳时也捡到不少花蛤，差不多够炒一盘，走时全给了别人。有个自驾出差的“裤衩大叔”，自己带衣架和盆，下楼找我们拿东西就穿个裤衩，还好没做什么出格行为，不过第二天他就被感冒了。既然是打工换宿，就并非只有玩乐，还有打工。其实更多时候我们都在干活，店里没有保洁，我和小姐姐负责全部的清洁工作，常常要打扫一整个早上。到了下午又晒又热，也就没什么心情出去玩。每天都楼上楼下跑，卫生搞好后，除了床位房外，都得一张张地铺床。拆被套、洗被套、叠被套，尤其周末一过，脏被套堆成两座山，洗衣机不停的翻滚运作，晾衣绳换了一拨又一拨，干活的人也会怀疑此行是否值当。

蓝天照映下的坛南湾海滩长江澳海滩挖花蛤的人阿州同学

四

值得的，后来这么想。我有轻微的社恐，而且从小到大，我的吃穿住行都被妈妈全权安排，那次是我第一次对老妈的掌控做出反抗，第一次一个人出那么久的远门，第一次主动去认识一群陌生人。

一个旅行小白，拖了一个26寸的大箱子，杂七杂八塞得满满当当，每次提箱子都像在举铁。途中还丢行李，误车，找回行李，再次误车。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丢过行李，错过车。一个月的时间，勉强算沉浸式的旅行，浅薄地体会到了当地的部分生活，也看了许多次霓彩的日落晚霞，还学会了快速套被套。要说人文体验，其实没多深，有时间和精力就往海边跑，没怎么在大街小巷逛，与当地人也交流甚浅。但海边的记忆都是好的，小岛的特别在于当时商业化不严重，沙滩干净，龙凤头有五颜六色的小海螺，坛南湾有小螃蟹，长江澳有白贝壳。时机恰当，运气也好的话能看到蓝眼泪。要是工作日去，还有可能感受到一个人承包整个沙滩。有想过，再回去傻狗不二还能不能认出我，但它在那年十月因误食耗子药，没了。后来，香子姐把店转让给了合伙人的姐姐，也离开了那个小岛。

从风车田返回途中的落日

五人的内隐记忆消退得比较慢，尤其是那些难忘的时刻。突然想起，有天夜晚我在天台吹风，不二趴在旁边睡觉。我站起身，木地板发出了声音，不二就醒了。我对它说，不二，我还要洗衣服呢，你再睡会儿吧。它听懂了，又懒懒地趴下。也想起，我和小姐姐还有阿州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饭。小姐姐切菜，我和阿州择菜、剥蒜，我们仨相识不久，却出奇的默契，配合得不急不缓。阿州同学还唱了蛮好听的歌，忘了是什么歌，只记得是周杰伦的。

一晃过去三年多了。那个暑假的经历，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回想起来，都夹着海风捎着热浪，成为难过时支撑我的开心养分。也和一些人，成了彼此的江湖朋友。

现在回头看，我的21岁，也有精彩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