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上午十点,武九铁路阳新段。温度计指针死死钉在40摄氏度刻度线上。近乎垂直的坡壁约12米高,碎石和刺槐藤蔓纠缠不清。黄石供电车间阳新接触网工班的工人悬在绳索上,像踩着看不见的钢丝。脚下就是铁路接触网。
余贵生抹了把汗,作为现场负责人,他太清楚这些危树的杀伤力。“虫蛀的树倒下来搭上接触网,列车就得停摆。”据武汉供电段内部通报,入夏以来管内已处置17起树木倒伏险情。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武九铁路164公里250米至550米区间,30多棵危树必须清除。
常规设备在这儿成了摆设,三个工人先用油锯开路,木屑混着汗珠四处飞溅。伸缩梯卡进岩缝,绳索一头拴在崖顶钢桩,另一头缠在连昌腰间。这位副工长选择最危险的攀爬路线。“三点固定法”听起来专业,实际每挪一步碎石都在滚落。荆棘划破工装渗出血道子。人还没到作业位置,深蓝工作服已经能拧出水。
“切口角度不能偏!”余贵生的喊声被油锯轰鸣盖过一半。连昌悬在半空调整姿势。既要控制树干倒向,又得避开下方27.5千伏的接触网导线。差之毫厘就是断电事故。铁路安全规章写着“危树倒伏距离接触网设备水平距离大于3米”,但在这种地形,全凭经验判断。
十一点半,最后一棵树放倒。连昌滑下坡壁抓过矿泉水瓶,喉结剧烈滚动。水混着油污从下巴滴落。三十多棵危树在坡底码成堆。正午阳光烤着工人裸露的臂膀,那些磨出毛边的安全绳依然紧绷。铁路局2024年安全报告指出,外部环境隐患已占供电故障总量的43%,其中危树占比最高。可清除成本呢?这种高危作业没有标准预算。
安全与成本的矛盾永远存在,看着崖壁上晃动的橙色安全帽,突然想到个问题:当列车平稳驶过这段铁路时,乘客是否知道头顶陡坡发生过什么?铁路安全从来不是自动实现的。它系在磨得起毛的安全绳上,系在油锯控制的毫米级精度里。那些被汗浸透的工作服,最终都化作了时刻表上准时抵达的数字。